第六百五十二章 百万年未尽的遗憾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铁棠微微吃惊。
    他没想到会是此物异动！
    “在我体内还敢作乱？”太初化身心念一动，滴血演化先天八卦，随后更多鲜血涌来，将滚滚黑煞魔气压回体内。
    “爷爷……爷爷……”少女的啼哭宛如杜鹃泣血，让周围食客都心生怜悯。
    可没有人敢上前援助，只因那位恶汉是碧波城地头蛇，出了名的恶霸。
    有心善眼尖之辈，立刻出门去寻找捕快。
    只要有官府的人在场，至少恶汉不敢当面肆意妄为。
    但他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落下。
    那粗壮恶汉走了过来，一脸猥亵地看着少女：“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没了双腿，终究是个残废。
    你这样的贱人，留在世上无非害人害己。
    是你害死这老头，我要是你，不如当场撞死算了！”
    世人常以蛇蝎来描述阴狠毒辣。
    然。
    人心之歹毒，犹胜蛇蝎万千倍。
    这地痞恶霸杀人还要诛心，试图以言语逼迫少女自杀，手段不可谓不阴狠。
    铁棠刚要上前，胸膛处又再次爆发异动，连刚刚布下的种种禁制都被突破。
    浓浓的黑煞魔气萦绕周身，将他肌肤都染成了墨黑色。
    “嘶~这等手段？”
    “永恒印·解！”铁棠一指点在眉心，一条条金色道纹从紫府蔓延，化身的所有实力都被彻底解封。
    前方那失去双腿的少女，泪水冲刷血迹，露出两道雪白泪痕，无尽的痛苦与自责充斥眼眸。
    “我…也许…真的该死……要是我死在那时候……今天爷爷就不会死了……”
    她这么想着，便有了自我了断的念头。
    噗通！
    就在这时。
    巨大的响动让女子下意识抬头。
    只见先前那无比嚣张、阴毒的恶汉，此时跪在自己前方，脸上皆是惊恐。
    铁棠走到这断腿女子身旁，双眼冒出清光。
    他微微散发生机，女子全身伤势便立刻痊愈。
    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景，立即让她意识到铁棠的神异与不凡。
    砰！砰！砰！
    断腿少女双手撑地，接连叩首不止：“请仙人救救我爷爷！”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叶秋霜，请仙人救我爷爷，往后做牛做马，任凭仙人驱使。”她还想磕头，却发现磕不下去了。
    有股神奇的力量，将她托了起来。
    另一旁跪着的恶汉，脸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凸现，使劲扭头吩咐手下。
    “叫…叫人……杀了…这狗贼！！！”两名随从早就吓得腿软，此时趁机一溜烟逃出了酒馆。
    铁棠视若无睹，任凭他们去喊人，只是挥手斩出一道刀罡，将那恶汉的双腿当场斩断。
    随后他张口便念出一串咒语。
    “人间溟溟，阴敕阳封；四方鬼卒，八方阴兵。”
    “左驱日游，右役夜神；真诀到处，听吾号令。”
    只顷刻间。
    酒馆内阴风阵阵，仿佛打到了地府大门，引得诸多酒客大为慌乱，尤其一些有修为在身的人，更是能察觉不凡。
    “何方人士，敢乱我阴司朝纲？”碧波城下的判官，带着一众阴兵鬼将出现在酒楼一层。
    铁棠平静道：“把这老人家的魂魄带回来！”
    判官见到他之后，黑白相间的瞳孔一转，立即挥手，示意属下去找人。
    “大人，生死有定……”
    “生死薄注凡人生死，他却能注我等生死，轻重之分，你可明白？”
    鬼将闻言，头皮发麻，二话不说，转身就去追缉魂鬼差。
    铁棠脸色依旧不好看，因为体内的邪物还在不停作祟，即便他这道化身的完整实力，也有些难以降伏。
    “怎会如此厉害？”
    当日铁棠以先天五太之力，分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五道化身。
    其中太易分身留在桃园，代他真身处理其他事务。
    剩余四道化身，则是各自带着一些物品出门，游历天下。
    太始带走了界碑，太素带走了诸世录，太极带走了完整玉佩。
    而太初……
    则带走了青霞子身死后，留下来的七世不死骨！
    本来按照铁棠原本的想法，是让太初化身找个足够隐秘、安全，风水又好的地方，将这具七世不死骨安葬。
    没想到会在这间酒楼，突然引发了不死骨异动。
    此刻在他体内的七世不死骨，就好像活过来一般，异常凶猛，让这具太初化身都难以招架。
    眼下这种情况，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了！
    太初乃是先天五太之一，即便是铁棠化身，也足有掌道境，仙神霸主的修为实力。
    而七世不死骨，哪怕是青霞子活着的时候，都不是铁棠对手，死在了他手上。
    如今死后，反而有了更大威能。
    不多时。
    鬼将便带着一具懵懵懂懂的魂魄飞了回来，送入了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肉身之中。
    “大人，我等告辞！”判官低头拱手，根本连铁棠身份都不敢问。
    “嗯。”
    仅过了数十息，地上躺着的老人便醒转过来，他身上的伤势也被铁棠生机治愈。
    此时真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显得有些迷茫、无助。
    “爷爷！”
    叶秋霜大喜，抱住了老人双臂，泪流不止。
    酒楼内不乏一些碧波城的世家子弟，见到眼前这个情况，纷纷惊呆了双眼。
    从地府手中，抢夺死人魂魄，甚至都没有出手。
    这等经历，说出去都是一桩奇闻。
    铁棠久久压不下不死骨，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想。
    他五指一抓，按在叶秋霜肩膀，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仙人，我愿赴死！”叶秋霜看到爷爷活了过来，仿佛了了一桩心事，闭上双眼，睫毛微微抖动。
    “你祖上可还有其他人？”
    听到他的问话，叶秋霜睁开双眼，一脸茫然。
    “别怕！”
    铁棠见她不知，伸出左手食指，朝着她心窍位置轻轻一插，随后立即抽手。
    在他指甲尖上，多了一滴心头精血。
    这滴精血出体，叶秋霜立即脸色煞白，本就瘦小的身躯更显孱弱。
    铁棠打出一道生机，随后大拇指、食指、中指摩挲，将那滴精血磨成肉眼难见的微尘颗粒，
    一缕缕因果从精血中飞出，落到铁棠背后接天连地的因果网上。
    这一刻。
    连远在圣都朝歌的真身，也有了一丝感应。
    无数残缺的景象出现，仿佛断裂的时光长河，映照出一张张陌生面孔。
    最终。
    铁棠眼中出现了一副定格画面。
    年轻的道人，扎着歪歪斜斜的道髻，伸手抚摸身旁不足大腿高的小女孩。
    小女孩泪眼婆娑，稚嫩的手臂紧紧抱着道人小腿，生怕他离去。
    “原来如此……”铁棠恍然大悟。
    通过血脉的因果追溯，他找到了叶秋霜的来历。
    她是青霞子第一世的……女儿！
    纵使六道不断轮转，魂魄不断转生，那曾经留在心中的遗憾，依旧牢牢刻在青霞子的心间。
    身虽死，骨不灭。
    缘已尽，情未断。
    七世不死骨感应到了血脉魂魄的悸动，要弥补过往那份遗憾。
    这股冲天意愿，任何人都无法压制下去。
    知晓了来龙去脉，铁棠掌心吞吐仙韵，浓浓生机被打入叶秋霜丹田。
    那早已残缺的双腿，长出了一截白骨，随后骨髓涌动，经络构筑，皮肉生长。
    只片刻之间。
    叶秋霜就重新长出了双腿。
    铁棠撕下自身衣袍，围在她腰间，指着一旁惨叫连连的恶汉。
    “你敢杀他么？”
    此时叶秋霜连遭巨变，心中有千百情愫充盈，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看着新生的双腿，还来不及道谢，又听到了那骇人提问。
    噔！噔！
    叶秋霜连退两步，歪过头颅，不敢去看恶汉那凄惨的状况。
    铁棠轻轻挑眉，并没有责怪。
    毕竟。
    她之前只不过是一位饱受欺凌的弱女子，还是残缺之躯，贸然要她动手杀人，实在有违常理。
    噗哧~
    铁棠一指点出，将恶汉头颅点成齑粉，随后带着老人与叶秋霜一齐离去。
    七世不死骨，在察觉到之前一幕幕后，此刻总算安定了几分。
    但还是蠢蠢欲动，想要冲破阻碍出来。
    这让铁棠有些纠结。
    “仙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叶秋霜扶着老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铁棠。
    三人在岸边漫步，前方大河滔滔，身旁柳树随风摇摆，淡淡花香扑鼻，嫩草冲破大地阻碍，肆意生长。
    铁棠驻足不语。
    七世不死骨，有着极为诡异的来历，其威能连他如今都不能彻底看穿。
    这副骨骼，让太一道掌教都感到棘手。
    昔日青霞子更是凭此，反杀了太一道上任掌教。
    如果把这副骨骼给了叶秋霜，那根本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可若是不给……
    七世不死骨绝不会罢休！
    叶秋霜是它的第一世身，也是不死骨真正的原主……是他苦苦追求了一辈子的遗憾。
    良久。
    铁棠转过来身，直视叶秋霜双眸：“你想长生么？”
    “长生？”
    叶秋霜思索片刻，缓缓摇头：“人间太苦，我只希望陪着爷爷。”
    “傻孩子，这是你的仙缘，快去吧，不用管我这个糟老头子。”老人爱怜地抚摸孙女头发。
    两人虽然都是凡人，可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修炼在这方世界也不是什么隐秘。
    “不！”
    “我要陪着爷爷你。”叶秋霜眼眶通红，死死抱住老人手臂。
    这一幕。
    让铁棠将之前看到的画面重合起来。
    哪怕过了近百万年之久……
    一切——
    似乎从未有过改变！
    ……
    此时此刻。
    远在圣都朝歌的太易化身，突然走到李庚身前。
    “道兄，你有一份因果，但你如今承受不起，便让我来替你承担。”
    “铁兄这是何意？”李庚不懂。
    “将来你会明白。”
    ……
    岸边，杨柳依依。
    铁棠淡然道：“你爷爷阳寿已尽，是我让地府回魂，但人之生死，命中注定！
    便是我……
    如今都难以违抗命运大道。
    我可以替你蒙蔽命运三年，这段时间，我不会走，你也不用走。”
    叶秋霜又想跪下磕头，却被阻止。
    她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铁棠，嘴唇阖动：“仙人，你要奴婢做什么？”
    “我名铁棠，你跪下，拜我为师！”
    叶秋霜一惊，身旁老人连忙轻拍，提醒她赶紧跪下。
    噗通！
    叶秋霜双膝跪地，重重叩首：“秋霜拜见恩师！”
    “以后，你不要用贱称了，你是我铁棠的弟子，天下无人可让你卑微。”
    “是，师父！”
    这一跪，定下因果。
    铁棠轻轻拍打胸膛，低声自语：“她已拜我为师，等她成仙，我让你出去。”
    七世不死骨，平复了所有动静，再度变成死物。
    咕噜咕噜……
    叶秋霜肚子传来饥饿声，让她脸色微红。
    “跟我进城！”
    “师父，我不想进城，城里很多坏人。”
    “那你住哪里？”
    “这里就挺好。”
    “好！”
    铁棠一掌按下，一株树苗从地面破土而出，随后飞快长大，虬龙般的树枝舞动，搭建出了一间间房屋。
    “你们是肉体凡胎，还需血肉之食，你随我去打猎觅食，由你出手。”
    “可…可是……”
    “没有可是，做我铁棠的弟子，若是连山野猛兽都不敢捕杀，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是……师父！”
    太初化身不再游历尘世，在此地住了下来，传道授艺。
    其余三道化身却依旧不曾停歇，他们用脚步丈量着这片大地，让时光之轮静静转动。
    一月过去。
    圣都朝歌成为了人间最热闹的地方。
    各地人士都抵达圣都，观摩武典的大道长河，试图转修现在正统。
    又三月。
    朝堂上传出惊人诏令。
    各地监察殿重启，陆续将会有监察使重新上任，苏子安被任命为三品监察都使，代替监察殿殿主巡视诸地。
    大商朝廷的力量，在试图恢复旧日霸权，收复丢失的疆域。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件事太难！
    如今的平静，是灵山修罗场造就的局面。
    而破局之法。
    或许就在下一个超脱出现之后。
    这个时间。
    也许只要三五载，也许要几十上百年。
    谁也猜不到。
    ……
    千楼城。
    太素化身已经走过九华山，一无所获。
    此时距离如来秘藏现世，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此地只剩寥寥无几，想要捡漏的巫觋。
    城内。
    铁棠在观赏这座万楼伫立的城池。
    “此地……倒是与龙渊城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了龙渊……”
    清水郡龙渊城，已经埋葬在十年动荡期间。
    他随意行走，漫无目的，路过一处深宅大院时，见高墙伫立，大门前却是有源源不断的人流。
    “今日是程府少爷百日宴，咱得沾沾这个喜气。”
    “程老爷乐善好施，咱们就算不带礼钱，也能混上一顿饭。”
    “走走走，同去同去。”
    ……
    铁棠本不欲参与。
    可当他路过程府之际，冥冥中察觉到了一丝感应。
    “这里……与我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