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0章 第十五章:乱军之际(七十五节)(110)
第七十五节:若非壮士相成全,哪得娥眉匹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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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些天,这天深夜里,有李岩帐下军士来传,说让易铭等人,紧急赶往李岩处会商要务。
易铭赶到,见李岩处聚集了大小头领几十人,赵龙甲等,不出意外也在。原来李自成见吴三桂反复不定,领兵来犯,遂让李岩等留守京师,他则统帅大军,御驾亲征。
易铭心想:这不是出城赶往山海关,与吴三桂一片石大战吗?易铭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同,毕竟历史的车轮,本就要照着它原来的轨迹演进。只是听说李仲,也在出征将士之列,易铭于是就有不详的预感,李仲此去,能不能全身而退?易铭知道,在随后的那些场景中,李仲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易铭敬佩李仲为人,明知道他此行凶多吉少,于是就再三挽留,希望李仲留下来。只不过军令如山,易铭强作挽留,又如何能留得下。李千秋见此情形,过来拍着易铭肩膀,两人心知肚明,相视无语,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知道无论怎么做,也不能改变什么。
果然如同历史本应该呈现的那样,形势急转直下,四月二十一日,李自成与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大战,双方战至次日,吴军渐渐不支。吴三桂情急之下,投降了多尔衮,两军联手,击溃义军。
义军主将刘宗敏也鏖战负伤,于是即令撤退,义军被清军马队,追逐砍杀,损失惨重。逃回京城时,已不足四万。二十九日,李自成在京称帝,次日即退出京城,大军即向山西退却。
易铭所部千余人,因管束得当,所以并不慌乱,他安排韩知礼、杨明义,去接李千秋及思沅、魏如是,所部亦与赵龙甲等汇合。他带着李马丁、周文秀及军士数十人,赶到内城,远远见到刘宗敏堂皇府邸前,军士进进出出,男女老少,正打点行装,装车启运。只是神情张皇、乱作一团,易铭一问,才知道正是刘宗敏汝侯府内管家仆从,得到前方消息,说汝侯负伤,准备收拾家眷财务撤离。
易铭心想:陈圆圆说过,自己当年救了她,她还当面感谢过自己救命之恩,原来这事儿就是在今天啊!
正胡思乱想着,果然看见一群红红绿绿的女眷涌出来,其中一人,面戴纱巾,被两个侍女,强行拖拽着。此女不停挣扎,抓扯间,不防纱巾脱落,随风而飘远,等她转过身来,易铭一见,正是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陈沅。
易铭一行数十人,见得陈沅真容,片刻间就被迷倒,所以队伍之中,还起哄喝彩,什么样的举动都有。
易铭指着陈圆圆,对周文秀和众人吩咐道:“你们去,把那女子给老子抢过来。”
周文秀一双大眼傻瞪着易铭,答道:“将军,你疯了!这可是汝侯家眷。”
易铭白了他一眼,说道:“还用你说,老子知道,汝侯前头打仗身负重伤,这下子是不是死了都不知道,何况我抢的就是他家眷。这兵荒马乱的,汝侯哪里顾得上,快去。”
易铭严令催促,周文秀依旧不敢,好在还有李马丁和手底下那帮不怕事的弟兄。
李马丁不比周文秀,所以他什么都敢做,只见他大声说道:“老子从来就看不惯刘宗敏这厮,他抢得,老子也抢得。他是都督,咱们这位也是征北将军,和他娘的一般大。弟兄们听着,给老子上……。”
李马丁这一鼓动,随行数十人顿时来劲,也不管易铭和这刘宗敏具体哪个官儿大,只见他们蜂拥而上,推开阻拦的刘宗敏府内仆从,有几个抢身过去,一把拽住陈沅,不分由说,拉着就走。
其实李马丁哪里会不知道,李自成以下武将,一品的称为权将军,这个刘宗敏就是。而二品称为副权将军,三品是制将军,李岩的地位也就是个制将军。而易铭这个征北将军,说起来好听,而实质上称为果毅将军,不过是个四品。
却说这边几十个气势汹汹赶过去,周文秀连声惊呼,意欲劝阻,只是他一人势单力薄,如何阻挡得了,还在捶手顿足嚎叫间,这人都早带了过来。
那刘宗敏阵营,也有几个胆大不怕事,强行过来理论,早被李马丁等,一顿拳脚打得四散奔逃,鬼哭狼嚎、满地找牙一般。
易铭叫身边人给陈沅找了一匹马骑着,就这样带着陈沅出了城南。李自成兵败消息,早已世人皆知,所以易铭行军沿途,秩序大乱,住户大白天里,也大门紧闭。对于义军人马,亦多有畏惧,唯恐避之不及。有军士趁乱,强进民宅,杀人越货,胡作非为,易铭让随行军士,逮着几个,就地杀了。
易铭在陈沅身边,话没有说上十句,已向南过了卢沟桥,再向南行不远,有李岩所派信兵来催,说李岩及李千秋,已到固安县境内。眼看天将晚,易铭一行千人,一阵疾驰,后来见大路边有一小店,店里老板小儿,早就人去楼空。
易铭觉得慌乱出城,此时已是人困马乏,他叫住李马丁、周文秀等,传令军队就地歇息,自然干粮和水充饥,他则带着周文秀、李马丁等十几人进了小店小憩。陈沅只得跟着易铭一行进去,易铭让身边兵士,递了些干粮给陈沅。陈沅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就吃,见易铭一双眼睛就盯着她看,陈沅莞尔一笑,就问道:“将军,你胆子好大呀!你就不怕你们都督找你的麻烦吗?”
易铭听她说话,感觉是天下第一大的享受,而陈沅担心的,易铭真就没有放在心里。他感觉刘宗敏粗俗不堪,修养又差,只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他配这陈沅,确实牵强又寒碜了点。
易铭于是回答道:“姐姐,我见你和吴三桂情真意切,是救你出苦海呢!”
陈沅笑了,质疑说道:“将军可不要唬我,如将军真心相救,可否给我一匹快马,我自去寻得平西伯,如何?”
易铭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真是救他,他读过吴伟业《圆圆曲》,知道有“若非将士全师胜,争得娥眉匹马还。娥眉马上传呼进,云鬟不整惊魂定。”这两句。易铭突然一惊,心想:难道史实上陈沅匹马重逢吴三桂,竟是自己所为?要是这样的话,等我以后回到现代社会了,我得把这段历史给那些专家说清楚,否则他们老是笔墨官司打不完。要得好,也给安排一回“百家讲坛”,我感同身受,讲来自然能够让人信服……。
易铭美美地想着,突然发现陈沅还用一双美丽无比的眼睛望着自己,神态自若,却有些轻视的意思。
易铭于是转过身来,向旁边李马丁说道:“你,给她一匹马,顺便包上些干粮,人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这行军打仗,天天见死人,把她吓着了,何况风餐露宿的,带着干什么?”
易铭刚说完,李马丁惊呼道:“将军,你可莫要开玩笑,这可是弟兄们冒死抢来的呢!将军和她,我看也般配。将来和将军拜了堂、成了亲,生上几个娃,也不辜负弟兄们的好意。将军你……?”
陈沅听了易铭如此说,似乎大感意外,问道:“将军此话当真?”
易铭不想和李马丁多说,转而对陈沅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说要救你,人家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岂能半途而废。”
李马丁等自然还在阻止,但易铭决心已定,这众人又怎奈何得了他。
陈沅这才相信易铭是真心救她,所以慌忙丢下手中的干粮,双腿一屈,竟跪下了。她声泪俱下,说道:“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今生今世没齿难忘,请问将军大名,他日如能相见,当牛做马,定当相报。”
易铭心里好笑,心想:要不是老子要去造反,或许就娶了你也难说,只是便宜了吴三桂。
不过易铭也只想想而已,他见陈沅还跪着,只好走上前去,扶着她臂膀,生生给扶了起来。岂料如此一来,竟让陈沅羞红了脸颊,易铭忽然想起来,这古人规矩大,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情急之下,把这一着给忘了。只是这陈沅也太矫揉造作,平生阅人无数,怎么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易铭正想送走陈沅之际,不料远处一溜烟跑来几匹快马,待近了,却是吴琦玉带着几个丫头,正是春兰、夏荷等,几人均腰悬利剑,英姿飒爽、好不威风。
吴琦玉下了马,朝易铭走过来,还未近身,就一路说道:“兄长,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耽搁?先生叫赶快赶路,说吴三桂追兵就在后面,和断后的已经打起来了。”
吴琦玉这会儿说到吴三桂,易铭转头看见,陈沅眼里都放出光来。
吴琦玉顺着易铭目光,也发现了陈沅。
她盯着看了一会,这才说道:“咦!这美人儿是谁?兄长真是个风流情种,就这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旁边一个小兵,自作主张,靠近吴琦玉,神神秘秘耳语了几句。吴琦玉听罢,不分由说,却抽出宝剑明晃晃提着,朝易铭及陈沅走了过来,旁边军士,见她举动,均惊奇不已。
那陈沅自然躲在易铭身后,易铭挡着,厉声问吴琦玉道:“玉儿妹妹,你干什么?”
吴琦玉停下脚步,却恶狠狠说道:“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兄长也要?兄长让开,等我把她杀了,以绝后患。”
易铭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你敢!”
吴琦玉听罢,不敢造次,她扔了宝剑,双手捂脸,边哭边说道:“你就欺负我,先生那里都好几个了,你还不满足。”说完转身就走,春兰几个,也跟着她上了马。吴琦玉勒马转身,又说道:“我给二哥说,看你都做的些什么事儿。”说完,打马走了。
吴琦玉这一走,那陈沅,眼巴巴看着易铭,欲言又止。余下众军士,听说追兵将至,如何敢就地宿营,即刻收拾行装,上路不提。
易铭和陈沅骑马并行,走着走着,天就黑了下来。
易铭不时看着身旁陈沅,见她心事重重、一言不发。易铭心想:刚才自己说要放了她,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易铭想好了,转身看了看身后,见韩知礼、杨明义等,信马由缰走着,在马背上打着瞌睡。
易铭轻声对陈沅呼道:“姐姐……。”
陈沅听罢,看着易铭,问道:“将军,你……?”
易铭手指着前方路边一片小树林,对陈沅说道:“姐姐,你随我来。”
易铭及陈沅,驱马脱离队伍,走进林子。
韩知礼及杨明义,早看见了。韩知礼努努嘴,悄声对杨明义说道:“蛮牛大哥,他们搞些什么名堂?”
这杨明义嘻嘻一笑,想歪了,对韩知礼说道:“嘘!兄弟,你莫要声张,就要走,给咱们公子留个种也好。”
韩知礼听了,想了一想,又笑了一笑,自去打马赶路。两个走了不足半里地,却勒住缰绳,不再前行,往这边远远望着。
易铭下了马,回头扶着陈沅下来。四月里的夜晚天气寒彻入骨,陈沅衣单,自然冻得瑟瑟发抖。易铭见状,只好将身披的袍子脱下来,不管陈沅愿不愿意,给她披在了身上。
易铭关切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陈沅点点头,一言不发,却感动莫名,居然掉下泪来。见易铭也冷的不行,她稍加犹豫,勇敢靠近易铭,自然而然,却将头靠在易铭胸前。易铭一时激动,哆哆嗦嗦,双臂猛地将她死死搂住,嘴就凑了上去,情不自禁亲着。那陈沅也不反抗,逆来顺受一般,
如此良久,易铭却突然清醒过来,心想:自己这不是趁人之危吗?下作不堪。他轻轻推开陈沅,说道:“姐姐,对不起,我……。”待两人情绪回复平静,那陈沅才说道:“将军,想不到你也是个风流子弟。”
易铭答道:“姐姐,你这样的女子,谁见了不动心。只是我们有缘无份,我既然说要放你走,决不食言,你在这儿呆到明早,追兵可到,你就可以去找平西伯吴三桂了。”
熟料陈沅却说道:“将军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姐姐我就受了。只将军哪里知道姐姐心思,姐姐不求一生荣华富贵,只求平安而已。想我半生流落漂泊,何时才能安顿下来?将军也老大不小了,何故要做草寇强盗?眼下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如将军不弃,小女子愿随将军江南之地,找个清静之所在,终老一生,岂不更好?”
易铭听了,惊讶之余,差点一口应承下来。易铭心想:要是和这陈沅厮守一生,恐怕也很惬意。
不过易铭就只想想而已,他长叹一气,又想到:自己去意已决,难道还要带上她?不,她不属于自己,她只属于这个时代。
易铭想及于此,说道:“姐姐高看小弟了,我是造反当强盗的,这要么卷土重来,要么死无葬身之地,姐姐一生幸福,岂能毁在我手上?”
陈沅见易铭如此一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两个相视无语。后来易铭找来枯枝败叶,想法生了火,那柴火越烧越旺,火光冲天,直把韩知礼、杨明义都惊动了,打马朝两人容身之处,走了过来。
就此又冷又饿,熬过一晚,天将放明之际,四人听见林子外,有队队人马经过,人声嘈杂,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胡话。
易铭赶紧带着四人寻路而行,但刚出树林,迎头赶上一队彪悍的辫子骑兵,几个避之不及,顿时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韩知礼、杨明义早抽刀在手,神色惶惶,易铭也紧张得大汗淋漓。他看了看陈沅,已然惊恐万分、花容失色。
不一会,马队中闪出一个身影,易铭见了,松了一口气,原来此人竟然是郭云龙。只见他也剃了发,一只小辫拖在脑后,在寒风中飞舞着。
易铭慌忙之间,哪里顾得上这会儿郭云龙还远不是自己的臣子,他大喊喊道:“郭云龙,郭将军,是我呀。”
易铭说的同时,那陈沅也叫起来,说道:“将军,还记得小女子吗?”
郭云龙听罢,朝几人望着,惊讶不已,他早将眼光放在陈沅身上,只片刻之间,早认了出来。他于吴三桂府邸,进出频繁,与陈沅也数度谋面,所以如何记不得。
郭云龙赶紧下马,快步走到陈沅跟前,他边走边喊道:“兄弟们,不要妄动,这是夫人。”末了又吩咐道:“快去禀告大帅,就说夫人找到了。”
郭云龙走近陈沅,先是单膝跪地,算是见过了礼。起身就看着易铭,见他一身义军装束。郭云龙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乱贼?如何认得我?”
易铭回答不上来,只盯着郭云龙看,旁边众军士,又围了上来。
陈沅急了,赶紧说道:“将军莫要误会,是这几位兄弟冒死救了奴家,请将军让他们走吧!”
郭云龙听了,想了片刻,挥手止住那些军士,对易铭三人说道:“你这几个草寇,本当押往大帅处处置,不过你等几个,救了夫人,也算做了件大好事。既然如此,本将军这就自作主张,就放过你几个,赶快逃命去吧!”
易铭三人,如何敢逗留,拱手谢了,转身就走。那众多军士,闪出一条路,易铭三个,丢了刀剑,快步穿出。不料正要挣脱包围,郭云龙却喊道:“等一下!”
他这一声不要紧,差点让易铭尿流。
郭云龙又说道:“你几个不要去当强盗造反了,回去安个家,好好种地吧!”说完,还委托身边军士,拿过来几两银子。
易铭心存感激,心里想:难怪老子以后会对你那样好!给你封了个关中侯,原来你这家伙还真就不错,有良心,识大体,会做人。
易铭三个寻得了马,急匆匆翻身而上,鞭子如同雨下,打得马儿死命向前窜。一阵疾驰,走的远了,这才稍感放心,只是想及前头险境,易铭几个,依旧心有余悸。
他其实倒不担心自己人生安危,大不了快刀将落于头顶之际,召唤波卡洪塔斯,瞬间就会无影无踪离去。他只担心韩知礼、杨明义两个,这电光火石间,要一并救了两个,这来不来得及、可行或否?这才是问题。
其实易铭多虑了,这决计是行的,他只没有试过而已。
易铭就这样送走了陈沅,他三个追上队伍。后来沿山西进发,到了平阳,不出意外,易铭又经历了一次事变。当然,这是李自成听信谗言,让牛金星设计,杀了李岩、李侔。
经历了此次变故,易铭对于这时候的这个世界,已然心灰意冷,他觉得,是时候说再见了。于是,在队伍向河南进发的一天晚上,易铭只和李千秋到了别,他启动波卡洪塔斯,展开又一次的时空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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