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0章 第七章:天下战事(第三十四节)(60)
第三十四节:利令智昏擅弄权,曲意逢迎不辨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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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已开春,天气依旧异常寒冷,遵义城去年入冬下了几场大雪,大概这时候全球气候尚还未产生巨变,遵义的冬季,非但雪下得很大,往往雪过天晴后,前面的尚未融化,后面的雪又不期而至。所以黔北大地,两三个月以来的时间天寒地冻,在地势高处及山口,往往雪凝严重,行人马匹,均难以通行。
易铭在遵义苦于天气所困,冬日里很少出门,先时倒还愿意往学校、工厂里走走,照他们说法是“视察视察!”
易铭为了走进群众,在学校吃过学生伙食,有肉有菜有汤,感觉比自己读书时强多了。又是问学生满意度,得到还算满意的结果,于是将管事儿的官员叫来,大加褒奖一番。
易铭还令范旷组织调研,主要针对黔北个阶层生活及收入状况着手,为了科学体现此次调研,易铭提出了“易铭系数”的概念,指家庭食物支出占消费总支出的比重。见范旷没有懂,易铭又进一步明确:一个家庭收入越少,家庭收入中或者家庭总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所占的比例就越大,随着家庭收入的增加,家庭收入中或者家庭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将会下降。反之比例越高,老百姓就过得越苦。
当然,这个系数其实是恩格尔系数,那夫子虽然迂腐,但脑壳还算灵光,组织黔府各部门,一月为期,加紧调度,顺利完成。
易铭根据他们的调研成果,认识到城市里老百姓生活尚还不错,产业工人有工资,从军的有津贴,学生有助学金,其中军人、政府公务员工资最高、待遇最好,易铭心想:我政府部门工资不高待遇不好的话,还凭什么笼络人才?还何谈咱们是执政“宗”?难道要像对付乞丐一样对付自己的国家机器吗?所以他认为这个问题到他的那个时代都没有想明白。
易铭除了政务军务等军国大事,闲暇之余,尚还偶尔与“八艳”等打打麻将,还不时与魏如是下几盘棋,当然下棋是假,欣赏美人是真,魏如是即便让他,他也每下必输。只是规定,凡魏如是吃他一子,就可赢得不少银两,而如若如是输了,易铭则可刮鼻子、揪脸蛋、打手心等惩罚。所以往往易铭不管盘面如何、大龙安否?一概不是重点,他专司吃如是孤子,以期摸摸嫩脸、抚抚玉手,逗得魏如是娇羞万分,居然其乐融融、心旷神怡,当然仅仅如此而已。
众女子只有思沅依旧不理他,照旧领着两个贴身侍女,除了搓麻将,平常并不与其余姐妹过多接触,显得卓然不群,清高而孤僻。这一府之内外,鉴于易铭对思沅也敬重有加,况乎她还时常敢给易铭难堪,所以竟无人敢惹她。每当易铭在她面前碰壁,颜面扫地时,众人也不敢耻笑,只是下来,偷偷议论而已。
琦玉虽然住在自己内务总管府邸,因易铭大宅姐妹众多,琦玉又爱凑热闹,所以平日十有七八都呆着不回去,后来易铭另拨了一处院子给她住着,琦玉对此,心里大为满意之余,又有些洋洋得意。为了尽心尽力干好内务总管一职,不辜负易铭盛望,所以大事小事,均不厌其烦都要插手,只是因此一来,那事务庞杂,都堆在她一个人身上一般,早弄得精疲力竭,继而不可避免地累病了。
她回到自己府邸调养,心里依然放不下内府事务,平日里见着范旷老先生一日里总要面见主公两三回,对黔府方针方略、大事小事,多有意见。这老先生生性固执胆儿也大,往往敢立于堂前,和易铭掰嘴巴,就争执得面红耳赤也在所不惜。而易铭虽然烦他,但总算大人大量,对其意见,似乎愈加看重。所以琦玉以为,这范旷老先生对于经世治国这一套,怕是有些真本事,心里想求教于他。因而前头一些天,她于自己女营稍加挑选,送了好几个丫头过去,范旷自然满意,竟不惜屈尊赶往琦玉府邸致谢。
琦玉下了功夫,才请得范旷到她府里来,琦玉心头明白,自己大权在握,要得事儿干得好,主公满意,自己身边得笼络一些饱学之士、信任之人出主意、想办法。
那范旷老先生此番人事调整,原本还希望捞到个实职,可后来只是得了个参议次长,那朱信总长强势,干个什么事也很少征求他意见,所以有名无实,有职无权。为此,范旷曾经不惜厚颜无耻在主公及资政面前告刁状,只主公多以劝慰他为主,竟对朱信大人一点不好的影响都没有,这让范旷郁闷不已。这下见琦玉邀他,本不愿前去,只是那几个女孩儿长的太乖,他早已一概笑纳,授人以柄,欠了个人情,所以不得不去。
琦玉正厅接见,知道夫子喜好佳茗,于是叫府里下人,搬来两大箱,那范旷哪见得这个,口水都流了出来。
琦玉见状,心里好笑也有了底,自开口说道:“先生,前头那几个姑娘,是小女子千里挑一给先生郑重选的。只是在女营不多时,所以规矩礼仪,学的不够,小女子唯恐先生见笑,不知这几个先生还满意不?”
范旷听琦玉说起这个,深知这女子厉害。那几个女子,他实在个个满意,只是于琦玉面前,不知怎样回答,所以吞吞吐吐答道:“总管大人,这个、这个满意、满意……。”
琦玉听罢,哈哈笑了一会儿,又说道:“先生不必客气,小女子见先生诗词文章,独步天下,就主公也说先生乃我黔府巨儒,更有经世治国之雄才。所以小女子想求教于先生,先生可要教我。”
范旷只得客气一番,说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琦玉接着说道:“主公委任小女子为内务总管,小女子自受命以来,无时不刻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事情办不好,辜负了主公盛望。这内廷大事,如何做得好,还请先生赐教。”
范旷见琦玉诚心求教,他岂不感动,于是对琦玉说道:“总管大人,请恕老夫直言之罪,老夫这就直说了。”
琦玉说道:“先生但讲无妨,小女子当谨记于心,照此去做。”
范旷正了正坐着的身体,方才说道:“大人,老朽以为:这黔北一地,上不过主公,将来我义军成了大气,是要鼎定天下、面南而君的。总管大人虽然一介女流,但深得主公信任,委以重任,主公如此倚重,总管大人身居高位,可要不辞辛苦为主公分忧……。”
琦玉接着谦虚问道:“那是自然,先生,小女子该怎样去做?烦请教我,他日定不忘先生教诲。”
范旷说道:“老夫以为,总管大人事事当以主公为重,心里想得的,手里做得的,眼里看得的,就主公一人而已,切勿他念,如是即永不为错。”
琦玉深以为然,允诺一声,又请他讲,范旷又道:“我见主公胸怀宽广、生性豁达、不拘小节,与府内上上下下,打情骂俏、恣意胡闹,眼下尤甚。听说有女子时常敢对主公不敬,如此下去,那还了得,像这种红颜祸水,早就该除掉。主公身为一方霸主,雄才伟略、志存高远,有大有为之君的气概;且待人宽厚、胸襟似海、能听得进去忠言诤言,更令老夫佩服的,则是咱主公通晓文事、博览群书,就秦皇汉武也不可比。主公文韬武略、尽皆良善,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老夫料想他日,咱主公定鼎天下、登极大宝,亦是可待。只是眼下府内如此乌烟瘴气,有伤风化,在下以为不妥,不知总管大人以为如何?”
见琦玉毫无反对之意,范旷接着又说道:“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都要遵从个理,总管大人难道忘了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了吗?”
那琦玉听了,自愧不如,不由自主点头称是。范旷接着说道:“余闻《周易彖传》说:“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又闻《周易序卦传》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圣人制礼作乐,首先是从别男女、正夫妇、定父子即从治理家庭开始的。夫子认为:“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孟子曰:“人有言君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孟子离娄上》又说:“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孟子尽心下》(礼记中庸)指出“子曰‘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等等等等!”。
范旷老先生一通之乎者也,琦玉听得惶惶然不知所云,只是对范旷这等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叹道:“先生宰相之才,主公怎就不委以重任,小女子深感可惜。”
那范老先生一阵长吁短叹,自感经天纬地之才和满腔抱负,竟然不如李马丁等粗人受待见。
从范老先生那儿取到真经,琦玉大刀阔斧,在府里上下折腾。先是发布各种礼仪、规矩、操守及管理事项。又从女营抽调上百侍女,充作府里差役,但凡有谁忤逆不遵,轻则责骂掌掴,重则打板子。不过由于易铭干涉,她才没有做出更过分的行为来,不过这样的情形让易铭也感觉害怕,数度斥责琦玉,但收效甚微。
琦玉如此一来,府内众女子特别是“八艳”等,与易铭逐渐生分起来,易铭忙于俗务,先是不曾干涉,到了后来,与众女子隔阂日甚,易铭深知这是琦玉的那些古怪,于是找来琦玉,黑着脸斥责几回,只是琦玉自认做得有理,所以表面唯唯诺诺应承,下来还是那一套,如是几回,易铭也无可奈何了。
见周文秀等一帮爷们老是自由出入易铭住处,琦玉深感不妥,于是规定了非宣召不得入内的禁令。易铭心里不赞同,就找琦玉理论,琦玉一哭二闹,易铭招架不住,所以亦是未果,不过易铭想见何人,一般由怡情通知韩知礼、杨明义即刻传达,也还快捷,对琦玉所作所为,亦就未当真而已。
吴琦玉胡乱作为,总让易铭心烦,不过鉴于易铭和李千秋二人才知道的渊源,易铭也不过多与她计较。只是越到后来,琦玉越发自以为是起来。
这天易铭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得片刻闲暇,去见了八艳怡晴思沅,心里方才畅快了一些,岂料转身回住处,那琦玉就不请自到。
见罢易铭,琦玉神神秘秘就说道:“主公,舍妹带了些人过来,兄长要不要见一见?”
易铭听罢,不知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就问道:“你有话就说,我还忙得很。”
琦玉一笑,就说道:“兄长,小妹我见兄长身边差些人伺候,所以就自作主张,将这些人收容了。我见着这几十个流浪至此,无依无靠的很是可怜,这会儿就给主公带来。主公可留在身边,赏碗饭吃。”
易铭不解,问道:“你又找的些什么人?”
琦玉笑而不语,朝外面拍了拍巴掌,这才语气冷冰冰向外面喊道:“都进来吧!”
听了召唤,那门口仿佛早就候着似的,一下子涌进来二三十号人,易铭一见,均身穿一身红黑相间的袍子,为首一人,年纪恐怕已四五十岁,生得一脸的婆婆相。
其余人等,此人身后地上跪了两排,为首之人,尖声尖气喊道:“奴婢等拜见主公,主公万福金安。”
易铭听他自称奴婢,起先还真以为他就是个女的,再看了看,觉得不像,瞬间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恐怕是个太监。
易铭指着为首之人,脸儿朝向琦玉,正待要问,琦玉说道:“主公,这位是秦会公公,早年在宫里头,后来清军入关,秦会公公不愿意服侍满人,就逃了出来。这不听说主公威名,所以不远千里来投靠主公,主公就留下来吧!”
听得琦玉如此一说,易铭全明白了,原来琦玉多事,将这二三十人,先是留在她府上,寻得今日机会,一股脑儿全给易铭带了过来。
易铭摇着头,又说道:“我这府上不养闲人,何况也真用不着,玉儿妹妹,你要觉得好,你就自个儿留下吧!”
那琦玉听罢,一阵的慌乱失色,赶紧说道:“主公,这怎么行,我那儿不缺下人。”
琦玉慌乱之间,说话都不讲究礼仪礼节了,在易铭面前,忘了自己身份,所以高声大气,易铭听来,觉得刺耳。
琦玉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欠妥,赶忙压低声音,又说道:“主公,您这府邸里头,事务繁多,那些个柔弱女子,不堪重负。周将军那里,又都是些鲁莽粗汉,于这府里走动,尤为不妥。我看这些个公公,不远千里来投,居心良善,正好充入主公府内,以供驱使。何况主公这里,上上下下都要人手,他们一来,可谓恰到好处,主公就允了吧!”
易铭还是摇头,他越看越反感面前跪着这一帮子人,就说道:“我不要,你去问问资政,他那里清思雅静,正好差人……。”
易铭再三不收留,那叫秦会的,眼见此事要黄,于是挺直身体,大声叫道:“主公不给奴婢活路,奴婢索性撞死算了。”一语说完,站起身体,向边上廊柱撞去。易铭及众人来不及制止,只见秦会几步小跑,对着柱子,死命就撞。只听得一声闷响,秦会脑袋瓜子,结结实实撞在柱子上。等得易铭站起身想要过去,那秦会早失去知觉,轰然倒地。易铭一看,这秦会麻麻血流了一地,恐怕是死了。
里头声响,早将外边韩知礼、杨明义、怡晴等惊动,慌忙抢进屋来,一阵手忙脚乱,扶起来又架出去。琦玉也慌了,大声说道:“快,快传梁医生……。”
易铭被眼前景象弄得瞠目结舌,他不曾想到此人如此疯狂,心慌慌坐下来,那余下二十几号子人,大多还跪着,只是多半吓得哭了起来。
琦玉一阵的忙活完,又转身走进来,对着易铭却跪了,说道:“主公,您要不收留他们,普天之下,兵荒马乱的,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主公,这位秦公公,还是很有气节的,小妹听说他自京城流落南下,先前说是还见过思宗皇帝……。”
易铭听琦玉说这秦会见过崇祯,立即就有了兴趣,他心里想:看样子老子不收,这些人也真没个去处,要那样,算是害了人家。人家千里来投,诚心诚意,自己不要,有违天理人情。何况以后有空了,还可以通过秦会了解了解这崇祯皇帝,长的何等模样?据说也是位勤政的好皇帝,然而怎么稀里糊涂地把锦绣河山给弄丢了?
其实崇祯皇帝早被后人美化,不少人说:“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李自成登极诏也说:“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然而朱由检实际上犯了太多错误,郭沫若说他:“依赖宦官,对于军国大事的处理,枢要人物的升降,时常是朝三暮四、轻信妄断。”又批评他:“十七年不能算是短促的岁月,但只看见他今天在削籍大臣,明天在大辟疆吏,弄得大家都手足无所措。对于老百姓呢?虽然屡次在下《罪己诏》,申说爱民,但都是口惠而实不至。”所以明史评价他:“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剧失措……。”
这个评价一点也不过分。
易铭出神想了半天,终于决定了,就扶了琦玉起身,琦玉眼里泛着泪花,问了易铭,易铭点着头,说道:“行了,我答应你就是。”
琦玉激动不已,抹了眼角泪水,带了方才那些人,自磕头退下了。
易铭见着琦玉远去背影,心里却欣慰不少,他心里想:看来这个祖宗妹妹,还是有几分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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