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复选结束后,后宫中又添了两个新人,但都没有册封,只是各自分在延禧宫和长春宫。文萱记得这两个新人都是出身汉军旗下五旗,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性情也还好,所以很干脆地给她们各自送去一盒首饰意思意思一下。
自从那日跟太子和太子妃互通消息以后,太子妃也时常派人来告知后续的情况。佟国维虽然三番两次上书请康熙看在他年老体弱的份上让隆科多回京侍奉,但康熙都只是压下奏折不提,不过大概是压不住佟国维言辞恳恳的请求,康熙似乎有点心软了。而太子,则在努力地阻止着隆科多的归来。
“主子,毓庆宫那儿传来消息,富察侧福晋给太子添了个公主,母女均安。”富察氏两天前就作动了,文萱早早就叫林四有派人去看着了,只是到今天才平安诞下一个孩子。
“那就好,叫人把东西送过去吧。”文萱点点头。
“!
高嬷嬷端来酸梅汤:“主子进点酸梅汤吧,这么热的天气小心热着自己了。”又看了看大瓷盆里的冰块,“这冰也不多了,奴婢先叫人加冰吧。”
“先别忙着我这里的,去看看公主那里的冰够不够。还有,叫乳母们仔细点,别叫她着凉了。”文萱道。
“奴婢方才已经去瞧过了,乳母照顾得很细致。”高嬷嬷先叫来小贵子加冰,然后站在文萱身后扇扇子,“主子这几天懒洋洋的,是不是身子不适?”
“没有的事,只是前段时间忙过了头,如今一下子松散下来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文萱很没形象地伸了伸懒腰,“反正晌午时分也不会有人来了,干脆扶我去小憩一会儿吧。”
“好。”高嬷嬷放下手中的扇子,“正巧内务府送来了一床新的被子,摸上去冰凉冰凉的,既透气又舒服。听说这是九阿哥的门人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舶来货,这么热的天气主子盖着最好不过了。”
“哪里是九阿哥的门人,明明就是九阿哥自己的生意吧。”文萱笑着说,“不过这些东西到都是挺好的,公主那里也铺上了吗?”
“已经用上了。”
“那就好。”
九月,驻守长城口的鄂伦岱回京述职,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直郡王大阿哥与隆科多有书信来往,并呈上了鄂伦岱截获到的几封书信。
康熙气得手都抖了,这些书信里面充斥着谋逆之语。大阿哥竟然说要是隆科多能说动佟国维支持他继位的话,就承诺给隆科多一等公之位,并追封李四儿为一等公福晋,更会给玉柱一个二等公的爵位。
“逆子!”康熙一把把上好的官窑笔洗摔在地上砸成粉碎,“来人,把那个逆子绑来!”
“皇上何必这么生气,”鄂伦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便直郡王有谋逆之心但也并未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皇上准备怎么罚他?臣久居京城之外也知道皇上为直郡王的不死心而生气了好几回了,但皇上可有想过为什么直郡王三番四次错而不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康熙作为千古一帝,怎么会听不出鄂伦岱话中有话。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来,臣觉得直郡王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都是皇上宠出来的。”所谓旁观者清,鄂伦岱向来不是守规矩的人,所以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往,“直郡王做过多少错事了。抗击准噶尔时与裕亲王不和并将一切出错的责任妥协到裕亲王头上来,近几年又宠妾灭妻,为了个侍妾也没少顶撞皇上吧。皇上心软,觉得他是长子所以对他也好一些,可皇上可有想过,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长子,才有与太子一争高下的可能呢?”
康熙陷入了深思。
“皇上对他好他便有恃无恐,这样持久下去只怕有朝一日皇上也控制不了他吧。”鄂伦岱继续说道,“皇上不妨想想,直郡王是否值得皇上百般原谅?臣觉得只有一举断了直郡王的念头,才能保得大清江山稳定。”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鄂伦岱退了出去,康熙这才颓靡地叹了一口气:“李德全,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对老大太宽容了?”
“直郡王只是性子倔强而已,皇上多教教就好了。”李德全是跟在康熙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明白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多嘴的,因此就糊弄过去,“太子地位稳固,皇上不必担心。”
康熙像老了十岁那样摇了摇头:“朕的儿子朕还不清楚吗?老大这个人说好听点就是直脾气,说不好听的就是一根筋到底,蠢得很。朕已经老了,就怕朕百年以后老大会不顾一切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皇上可别这么说!皇上身子骨康健得很,定能长命百岁的。”
“你不必说话哄朕高兴。”秦太医已经给康熙诊过脉了,这几年接连生了两场大病,对康熙的身体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了,再加上每日早起早朝跟不知疲倦地批阅奏章,对他也造成一定的负担。
“皇上……”
“罢了罢了,你去把太子叫来吧。”康熙几番思虑后吩咐道。
那晚康熙与太子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太子妃已经察觉出来太子似乎放松了不少,紧皱了好些天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没过几天,直郡王就因为办事不力而被康熙训斥,并免了他在兵部的一切事务,赋闲在家。
如此到了四十七年,因为上一年康熙没有巡幸蒙古诸部,所以在康熙五十五岁诞辰的时候,蒙古诸部便都派人来祝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太后母家科尔沁博尔济吉特一族带来了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据说是太后亲自要求将她抚养在身边的。女孩名叫乌仁图娅,意为“曙光”,据说因为是出生在清晨第一缕光划破天际之时,因而取了这个名字。
被太后养在身边是什么意思,众人怎么会不明白,只怕又会是一个皇子福晋了。宫里与她年龄相仿的就只有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和二十阿哥,所以众人都把目光放到和嫔、文萱和襄嫔身上。
“这些人好生奇怪,难不成太后亲自教养的就一定要指给皇子阿哥么?你听听她们这几天的话,好像指婚十九阿哥都是铁板定钉上的事了。”文萱当然知道那是自己儿子未来的福晋,毕竟太后和康熙都跟她隐晦地提过,但嘴上还是要说几句不满的话的。
“她们是嫉妒而已。太后母家的女儿身份自然不低,你就让她们酸几下吧。”敏嫔聪慧,自然也猜得出个六七分来,便道:“我看这个女孩挺不错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可就要先下手抢过来了,不然到时候指婚给别人,你哭都来不及了。”
文萱挑眉一笑,不说话。
“如此说来,你心里就是有打算了?”敏嫔见文萱这般,便追问道,“可不许瞒着我呀。”
“也不算是定下来了,只是太后说过十九的福晋出身一定不差就是了。”文萱道,“我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跟平郡王一样。”平郡王讷尔苏娶了曹寅的大女儿曹佳氏为福晋,两人虽然感情深厚,但却不能掩盖众人悠悠之口,暗地里笑他有个包衣岳父。
“只要平郡王自己喜欢就好了。”敏嫔喝了一口茶,“这个曹佳氏我在命妇进宫时也看过一眼,举止大方娴雅,一看就是规矩极好的。更何况她已经是汉军旗镶黄旗的人了,就算母家还是包衣又如何?曹家家大势大又圣宠优渥,算起来平郡王也不算亏。”
“说是这样说,放在十三阿哥身上你也不好受吧。”平郡王虽为铁帽子王,但这一脉的人大多早逝,就连小甜糕的辈分都比讷尔苏高。
“你这么说倒也是,”敏嫔想了想,如果自己的十三阿哥真娶了这样一个福晋,估计她心里都不高兴。五福晋的出身都已经叫宜妃不痛快了,更何况是曹家,要知道他拉拉也是满洲大姓啊。
“所以说,我宁可我儿子娶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也不愿意娶一个抬旗的女子。”文萱道,“好在上一年选秀结束后,小曹氏就被接回江南了。要是皇上再把她留在京里,我可就要烦恼了。”
“你就是自己吓自己,哪来那么多‘要是’‘如果’的。”敏嫔取笑道,“左右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勤去太后那里请安,也好看看你未来儿媳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胡说吧。”文萱睨了敏嫔一眼,“我可告诉你,这是还没成事的事情,你可别瞎嚷嚷的,叫别人听见了坏了那姑娘的名声。再者,也不一定是我的十九呀,十八阿哥到底比他年长,指婚给他也不无可能。”
“我当然知道,反正现在就只有你跟我在这里,我说说还不行吗?这日子无聊,也该找些事情打发一下时间才是。”
“要不你就干脆叫十三福晋抱着孩子进宫给你看看吧,我看你是整天没事做所以才这么多话说了。”文萱笑着说,“要么你就催一催十三阿哥,叫他再给你生几个孙子孙女的,抱进宫来给你养也行。”
“这大可不必了。”敏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七公主也有十九岁了,今年大概就要出嫁了吧?”
“是啊,听说已经拟好了封号,额驸人选也挑好了,便是从前‘河西四将’之一的孙思克之子孙承运。虽然是汉人,但他母亲是太宗敖汉公主的女儿,算起来出身也不算低了。更何况孙承运身上还有爵位,公主嫁过去也是享福的,可见皇上为了七公主的婚事可是煞费苦心了。”更重要的是,嫁个公主给汉家子弟,无疑可以笼络到汉臣的心。
文萱与敏嫔对视一眼,不得不敬佩康熙的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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