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岳说到这儿,凑过来,忽然满脸神秘地说:“要我说呀,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是阙离敬的亲生子。他那个父亲,纯粹是个无脑的蠢物,长了人脸的猪!完全靠外界刺激来行动,而且对哥哥惟命是从,就像拴在阙离博身上的一块赘肉,自己压根就没有一点独立思考能力。你想,这样一个男人,是怎么生出阙离徵这种满腹诡计的儿子来的?”
甄玉撇撇嘴:“王爷这话可不对,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哪怕是普通人,也会生出性情不同的孩子来。再说,他也生的金头发,对不对?这很明显就是突厥王室的证据嘛。”
岑子岳却摇头道:“不,我不是怀疑他的突厥王室身份。其实我怀疑,他根本就是阙离博自己的亲生子。”
甄玉更吃惊。
“既然是突厥王自己的孩子,那他为什么不要?!”她错乱了,“为什么费这么大周折,转而塞给弟弟?”
岑子岳笑了笑,忽然问:“你记得阙离徵的封号么?”
甄玉点点头:“优蓝太子。”
“这是阙离博给这个侄儿的封号。优蓝太子,他的封地,就在优蓝河畔,其实那儿原先是有一个优蓝国的。只不过,被阙离博给灭了。”
岑子岳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具体情况,因为太过久远,我得到的信息也不多,所以基本上是我自己瞎琢磨好些年、根据各种信息拼凑起来的:据说优蓝国的国主有个女儿,貌美如珍珠,阙离博曾经向她父亲求过亲,想让这女孩做自己的侧妃。但是优蓝国主不愿受突厥控制,不仅没同意,还想举兵反叛突厥。但是最终双方悬殊太大,老国主战败。按照突厥一贯的规矩,整个优蓝都被阙离皓下令屠城,优蓝国从国主妻子到襁褓幼儿,全部被阙离博杀光,只有国主的女儿失踪了。”
甄玉听到这儿,恍然大悟!
“想想看,连国主都死了,堂堂国主之女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岑子岳挤了挤眼睛,“如果不是阙离博自己有这个意思,那女孩插翅也难飞的。”
甄玉一时默然,良久,她才喃喃道:“真是惊心动魄的故事。可是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毕竟是他的亲生子,为什么阙离博一直不肯公开优蓝太子的身份?”
“阙离博多半是担心,当时逃走的残余的优蓝人,会聚集到孩子身边,形成复仇的势力,而且在我看来,面对这种实情,做父亲的也无法在孩子面前启齿,难道要他当面承认:儿子,你母亲一族全都是你爹我杀的?阙离徵要是能回答:好的没问题,我不放心上——那才见鬼了呢!哦对了还有,优蓝这个词在突厥语里,就是珍珠的意思。”
岑子岳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所以如果换成咱们大祁的话,那家伙就是‘珍珠太子’,哈哈哈!很有趣是不是?”
甄玉听到这儿,脑子已经成了浆糊,只好捧着脑瓜呻吟道:“我就知道我被他骗了!王爷你不知道,先前我被这家伙绑架……不是这次,是上次身体缩小,变得又瞎又哑巴的那次,他曾经和我提过他母亲……”
“哦?他怎么说的?”
“就说他母亲是个亡国的公主,是被生擒,绑去军帐之内被他父亲强暴……”
“哪里的话。不可能的。”岑子岳漫不经心道,“突厥虽野蛮,但从上到下都非常遵守军纪,所以他们打仗才这么猛。不管是阙离博还是阙离敬,都不可能把一个在名单上应该处死的女人,弄到自己的军帐里,当着下属的面公然淫乐。”
甄玉还是不甘心:“但他们绑了别国的女眷做自己的女奴或者妾室,也是常有的啊。为什么优蓝国公主就不行?”
“因为优蓝国反抗得太猛烈了。”岑子岳淡淡地说,“它和那些没怎么抵抗就被打败甚或主动投降的小国不一样。那样的小国,因为没有让突厥付出太大代价,所以女眷都可以留着,唯独优蓝国没有这个优待。”
优蓝国,虽然国土面积很小,但民族性非常暴烈凶狠,抗争是写在每一个优蓝人的骨子里的。在那场灭国的战役里,优蓝人和突厥人的死亡,高达一比九……也就是说,每一个优蓝兵,能杀九个突厥兵。
这是个悬殊到不可置信的数字,令突厥上下印象深刻。
突厥人讨伐优蓝,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因此,他们也不可能留下优蓝人的任何女眷,否则就会有死灰复燃的隐忧。
“然而这样的国家的后裔,却被阙离博封为优蓝太子,这名字真是值得玩味呢。”岑子岳摸着下巴,哼笑道,“一般突厥人都认为,王上这么做,是为了彰显当初突厥征伐优蓝的荣光。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忍不住的纪念。”
“什么意思?”
岑子岳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弹了弹甄玉的脑门:“亏你还是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开窍?”
甄玉皱眉道:“什么嘛……”
“你想想啊,阙离徵这个孩子,优蓝公主到底是怎么怀上的?当然绝无可能是战败之后被抓住再被玷污,那样她早就被杀掉了,而且也不可能逃出阙离博的手掌心。那么,就是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怀上了。”
“啊!”
“她是不是早就和阙离博暗通款曲?否则阙离博好好的,为什么一开始会提出要娶优蓝公主为侧妃?而优蓝老国主为什么仅仅因为突厥王提了个亲,就勃然大怒,发兵造反?你不觉得老人家反应太激烈了吗?”
甄玉不由又啊了一声!
所以,这是一场因为不被父母所容忍、最终引发亡国战争的男女私情?
甄玉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很难过。
她也终于明白,阙离徵当初为什么会编造出那样的故事:因为怕脏而被俘的公主是不存在的,但公主那份想要杀了自己和孩子的懊悔和恨意,却是真实存在过……
最终,国破家亡,自己在荒野里生下孩子的公主,她在最后那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会不会在恍惚之间,想起最初和爱人的短暂欢愉,以及这份见不得光的欢愉所引发的灾难……
岑子岳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甄玉的脑袋:“真假都不重要了,总而言之,现在阙离徵正在努力夺回他的可汗之位,就让那小子继续努力去吧。咱们眼下需要应对的不是他,而是车渠国主的这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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