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岳听了湛卢的这番话,一时皱眉不语。
“这么说来,她对甄玉的恨意,倒是有充分理由的了。”他最后说,“也难怪,她伪装成甄玉之后,竟会出这么多纰漏,而且张狂无状、跋扈无礼,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子。”
湛卢不知为何,笑了一下,他说:“青楼女子都是老鸨培养出来的,哪里有什么教养?她们对人只有两分:拜高踩低,有钱有势的和没钱没势的。王爷,你对秦双珠的要求太高了点。”
岑子岳点了点头:“既然是我和甄玉都认识的女子,那么这事儿倒是好解决了。”
于是这个消息就被传递到了甄玉的手里。
甄玉万没想到,冒牌货竟然是那个秦双珠!这让她心中一时感慨无限。
她还记得当初在天香楼,秦双珠一身鲜红衣裳,望着她的时候,那张充满了憎恨和不甘的漂亮的脸。
说真的,在天香楼的姑娘里面,她算是漂亮的,但比起甄玉的天然去雕饰,秦双珠败就败在太作了。明明是甄玉找到了房间里的几十坛地龙髓,救了她和天香楼的所有人,然而秦双珠一丁点儿也不感激她,甚至还联手左相一同害她……
想起上一世,天香楼大火,秦双珠被烧成了人棍,在极度痛苦下惨然咽了气,这一世,她虽然没有再遭大火,但很明显,这姑娘依然是在不遗余力地把自己往死路上作。
换做一个稍微聪明点,稍微冷静理智一点的人,就会立即看出,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娼妓,一旦被卷入左相和公主之间的斗争,只会被人无情利用,打顺风局的时候就是个工具人,打逆风局呢,那就是个妥妥的牺牲品……就是这样明明白白的棋局,她还是要不顾一切、主动钻进来。
只能说,秦双珠对甄玉的恨意过于疯狂,以至于影响到了她基本的判断能力。
甄玉略微感慨了两秒钟,就把这份感慨收了起来。
她对秦双珠没什么好感,因为前世曾经看到她和郝双秀惨死,觉得可怜,所以这一世自己不顾危险救了她,也救了整座天香楼的人……甄玉这么做,原本就是出于善良的本能。如今这女人恩将仇报,甄玉倒也没怎么意外,更没觉得多愤怒。
在媚雪楼生活了那么多年,甄玉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娼妓之间的恩怨情仇,女人们认真撕逼起来,再狠毒的男人都得靠边站。
她曾亲眼目睹,有人在自己多年的好姐妹的养脸药里下毒,只为对方最近接了个很有钱的客人,或者偷了对方最珍贵的珠宝,宁可将它扔在河里也不想让对方戴着它招摇过市……嫉妒的气氛,日常弥漫在烟花地,是这个领域里最常见的东西,它无时无刻不在毒害着这些卑贱的女子,让她们变得更加卑贱、更加可怜。
毕竟,像潘湘湘那样善良到愿意牺牲自己的,只是极少数。
不过既然查明了对方的身份,那么接下来,想要对付她也就好办了。
甄玉很快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应对之道,她让饮翠匆匆写了封回信,找了稳妥的人送去了湛卢那边。
冒牌货——秦双珠,一直到日薄西山才姗姗回来,她不光自己回来,还带来了几个蒙面的、从左相府里来的武士。
这几个蒙面武士进来甄家,二话不说,就将宋小义的尸体用布裹好,扎紧,又将他放进了一个木箱子里。
秦双珠不许任何人上前插手。于是老柴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尸体被那几个黑衣武士放在箱子里,很快就抬了出去。
等他们走了,秦双珠又指挥着老柴他们,收拾好了房间凌乱的家什,砸坏的椅子,又让人端来大盆的清水,将地上的鲜血仔细刷洗干净……
房间很快就恢复了原样,谁也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了一起命案。
等到一切都恢复原样,秦双珠让人将这一处的房间上了大锁。这才对众人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再提一个字!听见了吗!”
回到自己的屋子,秦双珠无力地摆了摆手,让饮翠她们都退下,这才颓然坐倒在椅子里。
刚才她惊慌失措地去了左相府,将自己失手打死了宋小义的事,结结巴巴告诉了韦大铖。
“啪!”
一个耳光打在了秦双珠的脸上!
韦大铖有些气急败坏:“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在自己家里杀人?!还当着那么多奴仆的面!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秦双珠被他打得一个趔趄坐在地上,她捂着脸,瑟瑟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不是疯了吗?她忽然想,自己明明在天香楼过得好好的,被老鸨捧着,众姐妹敬着,恩客们爱着……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跟着韦大铖这个神经病跑来京师,成天担惊受怕、吃这份苦头?!
她的表情变化,很快就被韦大铖给看出来了,他是个多么精明、多么懂人心的人!立马就明白了秦双珠在想什么。
“怎么?现在后悔了?前面这几个月你吃香喝辣、呼奴唤婢、摆着公主的架子招摇过市的时候,怎么不后悔?”
“……”
秦双珠被他这毒箭一样的话,刺进正心窝,一时竟被噎得无可反驳!
见她吃瘪,韦大铖又换了副温和的脸色:“事已至此,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双珠,不要想太多,等会儿回去,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要在仆人们面前漏了陷,知道吗?”
秦双珠哽咽着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宋小义的尸体,等会儿我会派人跟着你回去,把他处理掉。”韦大铖说到这里,不自觉皱了皱眉,“往后你不可再莽撞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秦双珠听出,韦大铖是想放过自己了,她心下松了口气,旋即又惴惴不安的抬起头:“可是……宋小义死了,以后我……”
她说得磕磕巴巴,其实意思就是,没了宋小义,自己要怎样修复那张仿照甄玉的脸呢?毕竟只靠死人,是抽不出那种丝线的。
韦大铖沉吟片刻:“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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