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一回头,正看见萧风带着安青月骑马赶来,身后跟着田中实等人步行跑着。
那档头见了萧风,气势为之一弱,眼见萧风马不停蹄,竟是要直接冲过去,他握着刀的手也有些发抖了。
这可是万岁的师弟,大明的文玄真人,自己真要动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不管今天这事儿如何了局,万岁估计第一个会先砍了我再说啊!
以张厂公的为人,未必会舍命保我,倒是更有可能先给自己一刀,然后再认个御下不严之责。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本来不打算露面的张远知道此事已到关键时刻,从暗处闪出来,伸手一拦。
「萧大人,我东厂也是万岁臂膀,在抓捕逃犯之事上,自有独立决断之权。
再说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我们刚要抓一个鞑靼女干细,你们这边就出来一个白莲逆犯,这不是抢功是什么?
我知道大人深受万岁恩宠,但这事儿就是到万岁面前,我东厂也是占理的!」
张远深知此事后面嘉靖一定会过问,因此一开始就死死咬住是抢犯人争功。
东厂和锦衣卫在历史上抢功的事儿数不胜数,反正都是左手打右手,嘉靖也不会过分深究。
萧风知道此时每拖延一刻,老道离死就更近一分,他也不再废话,拔出绣春刀,劈头盖脸地就向张远砍去。
张远也没想到萧风如此暴力,说砍就砍,以为怎么还不得跟自己再掰扯几句。
因此不免手忙脚乱,勉强挥刀架住,绣春刀的刀锋扫过头顶,砍掉了张远的帽子。
张远也火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东厂厂公,就是陆炳来了,也不敢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啊!他一怒之下,公鸭嗓也出来了:「动手!」
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人一看萧风动手了,也早就拔刀在手,双方顿时一片砍杀声。
严世藩得到消息后,站在原地连喝了三杯酒,独眼不停地转着,最后阴冷地一笑,狠狠地摔了酒杯。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犹犹豫豫?当断则断!
严斩,你拿上这枚令牌,按这几个地址去找人。就说圣使有令,放白莲圣火!杀光萧府!
等行动前,你带上府里心腹之人,在城里离萧府最远的地方放几处火,把巡街的都吸引过去!」
严斩就是严世藩新提拔的心腹,也是海盗出身,但却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杀人成性。
当初跟着罗文龙,杀人最多。罗文龙把他送给严世藩后,严世藩也没亏待过他,只要是有杀人行刑的机会,一律都会让他去过瘾。
严斩听见严世藩的命令,嘿嘿一笑,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大人,那密使呢?不救了吗?」
严世藩冷笑一声:「从他露了相,我就预备着这一天了。他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儿,以他的能力,萧风必然动用所有人马去围剿。
来报信的人说,张无心、安青月和战飞云都已经出城了。俞大猷本就在城外军营,没有皇命,寸步不得离营。
此时没人会注意到萧府了,无非是几个不入流的锦衣卫在盯着。这时候是灭了萧府的最好时机!」
严斩点点头,转身离去。胭脂姐妹对视一眼,胭脂虎娇笑道:「主人,萧风又不在家里,你杀了他全家又有何用?」
严世藩邪恶的一笑:「萧风的弱点很少,唯独心性难平,牵三挂四。今天晚上,不管萧府里死几个,他都会因此发狂。
一个人不管多厉害,只要发了狂,就会变得全身都是破绽,我和圣使再想收拾他,就易如反掌。
更何况,萧风的护身符是万岁,而万岁宠信他是相信他能帮自己修道。一个发了狂的人,谁还会相
信他道心坚定,超然如仙呢?
到时他一门心思地想着报仇,哪还有心思帮万岁修道。万岁必然会越来越疏远他。
没有了万岁撑腰的萧风,不过是个我随手都能碾死的臭虫!」
胭脂虎媚笑着靠近严世藩:「主人,我姐妹可是圣教的人啊,你当着我们的面说不救密使,就不怕我们告诉圣使吗?」
严世藩yin笑着拍了拍胭脂虎丰满的屁股,恋恋不舍的拧了一把,充满了能看不能吃的遗憾。
「你们不会告发我的,就算是告发,我也不在乎。若是密使的命能换萧风的命,几乎是不用算的账。
你们就不想想,圣使为何会让密使临走之前,把密令和联络人都交给我吗?」
胭脂姐妹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严世藩这话的意思,难道圣使也已经默认了放弃密使吗?那可是他最信任也最亲近的人啊!
胭脂豹忽然看了姐姐一眼,也悄悄的往严世藩身边走了一步。
胭脂虎忽然后退,离开了严世藩的魔爪,娇嗔的扭了扭腰,刚好挡住了妹妹。
「主人,那你叫我们姐妹来是要干什么?跟着一起去萧府杀人吗?你不怕我俩被人认出来吗?」
严世藩摇摇头:「当然不会了。你们是我的人,京城皆知,又太容易露相了。
今晚又杀不死萧风,我会蠢到拿命去拼吗?你们俩趁乱出城,去引河边的渡口等着。
如果密使能冲出来,按之前的约定,必然会去渡口。你们接应一下。
若是追兵不多,就帮他干掉,若是追兵太强,就不要露面,让他听天由命吧。也算对圣使有个交代。」
胭脂姐妹听命而去,严世藩招招手,那个一直在旁边低头跪着的侍女爬过去,开始给严世藩消火气。
动作稍慢,严世藩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个侍女歪倒在地,然后赶紧爬起来继续。
出了严府,两人在黑暗中快速奔跑,此时京城中夜市刚散,人群依旧繁华,但在姐妹两人眼中,却空旷无比。
因为街上来来去去的都是普通百姓,锦衣卫和东厂的明桩暗哨,顺天府和刑部的高手捕快,几乎都倾巢而出去了城外。
「姐姐,咱们真的就坐视不管,任萧府的人被严世藩屠杀吗?」
「人各有命,咱们顾不了别人的命,能顾过自己的命来就不错了。萧府就在那儿摆着,严世藩总能找到机会的。」
「咱们想办法去报个信……」
「你疯了吗?这不光是严世藩的事儿,他调动的是圣教的人,这就是圣教的事儿了。
咱们根本不知道圣教在京城有多少眼线,万一被发现,咱们就再也没有活路了。难道你想以后一辈子躲在萧府里不出门吗?」
「姐姐,今天晚上不止萧府空虚,严府也同样空虚。密使不在,剩下几个高手也都跟着严斩出去放火了。
刚才我真想杀了严世藩,对圣使就说他被萧风派的人刺杀了,反正也是死无对证。
咱们就能偷走他的极乐丹了,如玉已经答应帮我做钥匙了……」
胭脂虎沉默片刻:「你以为我没动心?可我走到严世藩身边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所以才放弃的。后来我拦住你,也是这个原因。」
胭脂豹惊呆了,她知道姐姐在对危险的感觉方面极其灵敏,可她实在想不通,严府里难道还有隐藏的高手吗?即使有,刚才的场合下……
胭脂虎忽然道:「你有没有发现,严世藩留在身边的这个侍女,已经有些日子没换过了,以前他差不多几天就换一个的。」
胭脂豹愕然抬头:「不会吧,我亲眼见过严世藩折腾那个侍女,稍
有不顺就是连踢带打,下手很重的。」
胭脂虎咬着嘴唇,在心里回忆:「正因如此,严世藩下手没轻没重的,很多侍女被打后都会被送回后院养伤,可这个侍女,好像从没去养过伤啊。」
此时那个侍女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在擦着嘴,渴求地看着严世藩。
严世藩喘着粗气,yin笑着一巴掌扇过去,又快又狠,「啪」的一声,将侍女打得歪倒在地上。
侍女趴在地上,发出一阵阵销魂的呻吟声,两手紧紧抱住严世藩的大腿,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老爷,我比胭脂姐妹好吧,那两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我在山洞里被那老头子折腾了七八年,什么功夫不比她们强啊。」
严世藩摸着她的头发,惬意的说道:「难得还有你这样天生的贱骨头,非要人打才会舒服的。
圣使把你送给我,也算是知人善用了。他要真是再弄一个密使这样的人过来,跟你可是天地之差了。」
侍女咯咯笑道:「密使露了相,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圣使自然会再派人来的。
我伺候老爷,保护老爷没问题,真做大事,圣使可信不过我,更别说胭脂姐妹那两个狐媚子了。」
严世藩阴冷的一笑,独眼中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神色,抚摸侍女头发的手逐渐收紧,那侍女的笑声渐渐又变得销魂起来。
密使此时已经和老道在善堂破旧的房屋中钻的满身是尘土了,活像两个上蹿下跳的土拨鼠。
密使看出老道早已到了极限,自己只要加把劲就能抓住他。
可偏偏自己的内伤也没好,就差那么一口气,始终让这家伙惊险的钻来钻去,绝处逢生。
嗤啦一声,老道的袖子被密使抓破了。又嗤啦一声,老大的裤子被密使抓破了。又嗤啦一声,老道的鞋被密使抓掉了。
时间一长,密使对善堂内部的环境也熟悉了,老道的主场优势越来越弱,按理说,他该放弃这个地方,换个地方继续周旋。
因为他对这附近都很熟悉,而密使却需要重新熟悉。可他却宁可越来越危险,死活不换地方。
密使手里抓着老道的一只鞋,猛然间明白了原因。
这个老东西,并不是漫无目的逃跑的,他就是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也很容易明白。
老道一定是在半路上看见了车里的女孩儿,就跑回去报了信,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马车的目的地在哪里,所以他只能约定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地方。
等老道跟踪马车找到了自己的住处后,他本来可以悄悄跑回去,带着人回来抓自己的。
可他没有,他担心自己来回的时间,那五个女孩子就已经都成了药渣。
想通此节,密使再不犹豫,翻身就跑。他内力深厚,此时尚有后劲,发足狂奔,只求离善堂越远越好。
放着五个女孩儿的住处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估计援兵一到,老道就会带着援兵直扑那个地方。
所以他必须趁援兵没到的时候,借着黑暗逃走,城外这么大,想找到他如大海捞针。
密使刚跑出几步,就听身后有声响。他扭头看去,只见老道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他身后,衣衫破碎,近乎裸奔。
密使咬咬牙,加快速度,老道也拼命地加速跟上。
密使知道他的目的,只要他远远地跟着,密使的踪迹就没法完全消失,到时搜捕起来就会更准确。
而如果密使回头去追杀老道,这段距离也足够老道逃之夭夭的,老道武功不行,江湖经验却十分丰富。
密使狞笑一声,发力狂奔,等身后老道的速度也提起来后,他猛然跳起来
,一脚蹬在迎面而来的一棵树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树干猛地一抖,枯黄的落叶纷纷飘落。
借着这一蹬之力,密使整个人如离线之箭,瞬间向反方向射出去。
老道面前却没有能减速的树木,他急收脚步,整个人却仍然沿着惯性向前冲去。
一正一反,相向而行,速度叠加之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极速缩短,密使在空中两手成爪,抓向老道。
老道惨笑一声,泄开胸中憋了许久的那口真气,仰天大吼:「来人啊,白莲教的在这儿呐!」
这凄厉的吼叫声,在夜空中横冲直撞,惊起了附近树木上的几窝寒鸦,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盘旋,发出嘎嘎的叫声,久久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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