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汗喝的大醉,萧风也喝了不少,总算没被俺答汗放倒,保住了颜面。
回到大同城里官署,就见张无心拿着一张纸在看,面带笑容。
“傻笑什么呢?安青月给你写信了?不至于吧,就这么四五天的功夫,还写信?”
张无心慢悠悠的抖了抖信:“不是青妹的,是公主殿下的密令,飞鸽送到的。”
萧风一愣:“她哪来的鸽子,萧府里的鸽子都是巧娘管着的,没有我的话她肯定不会让别人用。”
张无心耸了耸右肩膀,把信递给他。萧风皱着眉头拿过来看。
“萧大人,五日无药,周身不适,气息微弱,触手冰寒,若再无药石,恐有不忍言事。
另,近日有人上书父皇,声称有药可医治我,求父皇赐婚,其为官宦之子,学识过人,父皇亦心动,望速归。”
萧风颇感头疼,公主如果能嫁出去,其实也是件好事,自己应该松口气才对,可为何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公主沉疴已久,如果哪个官宦家里有如此妙药,早该拿出来讨好嘉靖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不管怎么说,此间事已了,萧风决定先回去再说,毕竟如果长时间不吃药,公主的身体虚弱应该是真的,只是这丫头一贯比较夸张罢了。
萧风却不知道,此时密使已经带着胭脂虎出发了,严世藩也难得的顶着还略有靑肿的脸出府了,专程去了百花楼见张远。
严世藩不在家,整个严
府后院都似乎比平时轻松了一些,不少姬妾都跑去花园里游玩赏花了。
在一个变态的眼皮底下生活,哪怕是最受宠的人,都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因为变态嘛,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会干什么。
不明白这种感觉的,可以多看点描写变态的电影,例如囚禁啊,奴隶啊,羔羊啊,有这些关键词的,一般差不了。
胭脂豹没有被分配任务,密使劝说严世藩按老规矩办:胭脂姐妹只能派一个人出去,另一个不能出京城。
严世藩虽然已经没有了忍者的武装力量,但他和东厂的交情不浅,东厂虽然不能公开帮他干什么,暗中帮他盯住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今天,严世藩却不得不让东厂铤而走险一次,他也预备着付出重大的代价了。张远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两方的合作完全是利益相关。
当张远看见严世藩手中银票的数目时,眼睛顿时就亮了,但还故作矜持,以期抬高价格。
“小阁老,你让我去干的,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现在万岁对锦衣卫的信任不下于东厂,这时候我去冒这个险,太大了吧。”
严世藩微微一笑,又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一起,推给张远。
“就这么多了,咱们打开亮话,东厂干的事儿,要真拿出来说,哪件不用掉脑袋?
这些年你们冤枉了多少官员,又杀了多少无辜?别的不说,你这百花楼里的姑娘
,都是怎么来的,还用说吗?
那个忍者,死不死的其实对我威胁不大,我也只是图个心安而已。大事我都办了,你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你不愿意干,我也不怪你,只是不一起做几件掉脑袋的事儿,今后的合作也就罢了,放不下心啊。”
张远默然,他听出了严世藩话里的善意和威胁。他虽然贵为东厂厂公,但和嘉靖并没有陆炳那样的交情,东厂手里的证据也不足以威胁到严世藩。
如果严党倾力对付自己,严世藩手里一定掌握着东厂的一些罪证,以严党的力量,对付陆炳或许是两败俱伤,对付自己,自己大概率是单方面完蛋的。
严世藩现在就是让他做选择,把原来若即若离的合作确定下来:如果你愿意跟严党合作,就别扭扭捏捏的了,上了床才算夫妻!
如果不愿意跟严党合作,那咱们今天就一刀两断,以后我也不用你帮忙,你也就自求多福吧!
这个手段跟现在很多渣男pua女孩一样:你说你爱我,就要证明给我看,今晚就别回学校了。
如果你不答应,就说明你不爱我,咱俩就一刀两断,然后我假装跳个楼割个碗给你看。
所以女孩子们要牢记,碰上对方这么说的,一定要诚恳地告诉他:我爸和我哥都一直盼着这一天呢。
走,去我家睡!什么?你不敢去?你连睡我都不敢,还敢说爱我?分手!
张远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扭扭
捏捏地点点头,决定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严世藩暗自松了口气,他对人性的把握又一次成功了。张远心狠手黑,但在陆炳的强势下,始终充满了不安全感。
而以陆炳和黄锦的关系,将来黄锦正式当上太监一哥,锦衣卫势必更加压制东厂。自己这个厂公就会变成个傀儡,随时会被替换,甚至被一脚踢出去背锅顶罪。
但和严党结盟后就不同了,陆炳忌惮严党是公开的秘密,严党加上东厂,足以抗衡陆炳和黄锦的组合。至少眼下是够用的,至于将来……
“小阁老,你重新当了景王殿下的师傅,将来若是景王能登基,你可就是帝师,到时不能忘了我呀!”
严世藩点点头,看着张远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这家伙果然不是笨蛋,他下定决心结盟,果然和自己手里的景王,这个宝贝疙瘩有关系。
“放心吧,只要你我同心协力,共同辅佐景王成功,厂公必然能更进一步!”
志得意满的严世藩,并不知道自己家的后院起火了。
闷在府里的胭脂豹,正在盘膝打坐练功,忽然耳朵竖了起来,有人靠近自己的房门。但这人明显不会武功,脚步虽轻,却不是内力提气的轻功步法。
然后屋门被轻轻地敲响了,胭脂豹睁开眼睛,看着屋门,压低声音问:“谁?”
门被推开了,一身长裙,浓密的青丝斜插着银钗,杏眼桃腮,带着浓浓的忧郁之色,正是离
自己最近的邻居,如玉。
胭脂豹皱了皱眉:“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胭脂姐妹平时和严世藩的姬妾们从不来往,更不会有人找上门来,她们彼此都视对方如无物。
如玉垂着头,两手扭在一起,纤细有力的手指上,能隐隐看出略粗一点的关节。因为要保护这双手的稳定性,所以严世藩并没有强迫她用软骨散泡手。
“你是……虎姐姐,还是豹姐姐?”
胭脂豹听着她柔婉中带着沙哑的嗓音,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她想不出如玉为什么要来找她,难道是替严世藩来试探她的?
“我是胭脂豹,你到底有什么事?”
“豹姐姐,你经常出门办事,见多识广,你……你知道工部巧匠堂里有个曾造办吗?”
胭脂豹一愣,谨慎地看着她,想来想去,这事儿没什么可保密的,严世藩也没必要试探这种公开的信息。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工部了。”
如玉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快速向前走了两步,胭脂豹立刻耸起了肩膀,就像一只大猫感应到危险一般,随时准备出手。
这是本能,随即她才意识到如玉应该不会武功,但她瞬间的气势已经吓住了如玉,让她不敢再往前走。
“曾造办……他,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儿了吗?”
胭脂豹猛然想起当年的枯井女尸案,那段时间,严世藩曾把如玉锁在屋里好几天,不让出门,只有他才能进出。
“曾造办没事
儿,他年纪大了,从工部退出来了,现在在萧风的入世观里做事呢。你……为何如此关心他呢?”
如玉的脸色略微好了一点,低下头轻声说:“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姐姐。”说完她居然就转身要走。
“如果你关心曾造办的消息,以后我出去可以帮你多打听。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和曾造办有什么关系,否则以后你再问我,我也不告诉你了。”
如玉停住了脚步,显然她没有另外的消息渠道了。她应该能问严世藩,但严世藩告诉她的话,她未必敢相信。
片刻后,如玉坐在了对面胭脂虎的床榻上,抬起头看着胭脂豹,胭脂豹也看着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
胭脂豹在后院住了两年多了,但如玉一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这是个极美的女子,但如果仔细的看,还是能看出很多不对的地方。
“豹姐姐,曾造办是我师父,我原名叫白珏,原本是个男人。”
胭脂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她多少猜出来一些了,所以并没有特别吃惊。严世藩好男风不是秘密,京城读书人嘲讽他双管齐下就是因此而来。
虽然一些象姑馆里也有男扮女装吸引客人的做法,但都是临时的,就像上台唱戏的青衣花旦一样,卸了妆还是男人。
像严世藩这样大动干戈的用各种药物,把一个男人变成女人的,真是少之又少,极其罕见的变态行为。
“我六岁的时候就被人
贩子给拐走了,因为长得俊俏,被卖给了象姑馆里。那里的人逼我学艺,逼我装女人,我不愿意,总是挨打。”
如玉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哀伤,就像回到了当初那个可怕的地方一样,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后来,我师父被那家象姑馆请去打造家具,你不知道,和那些青楼一样,很多奢华的家具,都要精雕细琢,手艺不好不行的。
我那时刚被打完一顿,看着师父做哪些精巧的物件,居然看入神了,就帮他打下手,他很惊讶,说我是个天才,有一双和他一样的巧手。
我趁人不注意,哭着求他把我带走,否则我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师父很为难,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师父找到妈妈,说我是个好苗子,想收我当徒弟,为我赎身。妈妈见我死活不肯学艺,师父又愿意出钱,就开了个大价钱。
师父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帮我赎了身,他带我回家的那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虽然师父教我手艺时,因为我贪玩也会打我,但我仍然很开心,因为我知道师父打我是为我好,跟那些人打我不一样。”
随着回忆,如玉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那一瞬间,如春花绽放,连胭脂豹都有点看呆了。
“可是后来,我十多岁了,人们都说我越来越俊俏,简直不像个男人。不知为何,当地的知县竟然也想把
我带走。无奈,师父只好带着我连夜逃离了住处。”
如玉的脸色暗淡了下去,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裙摆,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有青筋绷起。
“师父说,带我去京城,说那里是天下最有王法的地方,谁知道,我们却是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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