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我的爱情来了。”
“一个刚刚还躲起来看片的人还有脸说爱情?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周末的天空很晴朗,头顶上孱弱的阳光透着惹人怜爱的粉色。
某栋不高不矮的楼房六楼的某户人家,室内流淌着温柔如潺潺泉水般的小提琴曲,和缓悠扬,时而还会有个空灵的女音,一声两声的哼唱。
“烧饼,你那么喜欢文轩,为什么不追?”
“我只是喜欢他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烧饼你别自卑,虽然你没胸没屁股脸又圆还是大小眼脾气不好智商又不高,但是你依旧很有前途。”
“……”琴声戛然而止,弓毛在琴弦上划拉得刺啦一声,尖锐刺耳。
何琪掂着琴,歪着头,背对着窗外的阳光,在蓝络身上投下一大片森森阴影。
“蓝,络。”
“我在。”
“我给你两千块钱,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两天之内不要回来。”
“我要出国。两千不够。”
“够了。你可以去秦国,鲁国,齐国,蜀国,燕国,以及其他。”
“如果我在外头遇见了熟人,我就说是何琪的猥琐气息把我熏出来的。”
“……”何琪脑门上暴起一条青筋,忍了又忍,咬牙道,“你刚说爱情来了,怎么回事?”
“有个人他叫爱情,然后他来了。”
“蓝,络。”
“好好,我告诉你,我准备吃挂在脖子上的大饼,蘸芝麻酱。”
“那个大饼叫什么名字?”
“就叫……饼。”
蓝络默默把脸转到另一边。
何琪看着她红彤彤的耳朵尖儿,撇撇嘴想,这个人总是别扭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坦诚一点说出来不就好了。
唉唉,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就让她这活了23年之久的大姐姐来旁敲侧击一下吧。
何琪嘿嘿一笑,一条长腿踩住蓝络的板凳边,俯下身,身后的阳光随着她的动作漏了几道出来,刺得蓝络微微眯起了双眼。何琪挑起她的下巴邪笑道:“你不说,那让我猜猜,是宫萧月吗?”
“我喜欢的人起码要喜欢女人。”蓝络摆出豆豆眼。
“……”宫萧月不喜欢女人?何琪心里嘀咕着,又问,“那,欧阳文轩?”
“……”蓝络不说话,从豆豆眼里发射出幽怨的目光。
何琪郁闷了:“难道是薛文玦?!”
咣——一下,何琪踩着的凳子飞出去老远。
蓝络轻飘飘地浮到空中,坐到挂了数个水晶珠的吊灯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烧饼,我决定喜欢毛爷爷了,要不喜欢华盛顿也行,美元多值钱。”
“别,别冲动,身为我家的人怎么能有那种爱好?”
“什么叫那种爱好?……”
蓝络坐在灯上晃来晃去,吊灯一摇一摆,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是立刻就能掉下来。
何琪赶紧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抬头瞅着她:“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啊?不吃窝边草,莫非你喜欢校园明星那种?像木之川?”
“……”吊灯停止了晃动。
何琪猛地睁大眼,惊讶道:“居然真的是木之川?”
“不行吗?”蓝络撇嘴,深琥珀的眼睛却偷偷瞟着她的表情。
“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人类应该有点梦想,不然就跟咸鱼没区别了。”何琪习惯性地想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忽然想到蓝络不喜欢烟味,又慢慢把手放下,塞进裤子口袋里。
蓝络皱皱鼻子:“人和咸鱼还是有区别的,我敢吃咸鱼,你敢吃人嘛?”
“你究竟要给自己泄气还是打气?!”
“你给我打气,我再把气儿放了。”
“……我是不是有病?”
“嗯。”
“……”
浅石摇着细细长长的尾巴慢悠悠走到吊灯底下,抬起脑袋对着蓝络喵喵叫。
蓝络看见他眼睛一亮,勾勾手说:“浅石上来。”
浅石舔舔爪子,漆黑的小身影敏捷一跃,扒着壁毯爬了上去,顺便留下几道精致的抓痕。
“乖。”蓝络摸摸他的爪子,浅石的尾巴在她手心轻轻扫了一下,惹得她笑出声,“别闹,好痒。”
“喵。”浅石一出溜钻进她怀里,安静下来。
一人一猫正其乐融融享受着吊灯上的美丽时刻,忽然感觉有股寒气从脚底蔓延,蓝络打了个激灵,讪笑道:“烧饼,吊灯坐不下了。”
“下来。”何琪磨牙。
“哦。”蓝络乖乖抱着浅石飘到地上。
何琪看着她,深呼吸一口气,把心里强烈的违和感压下去,“蓝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啊……”
“啊什么啊,你突然说起这个,肯定是有了什么打算吧,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说你觉得我还不够资格掺和你的事情?”
“不是的,烧饼。”蓝络微微皱起眉。
她不是不想说。
只是一旦提及,一定是个冗长而悲伤的故事。叫人匪夷所思,疑惑不止。
她能感受到,曾经的那个自己多么被他厌恶。
她不想被他厌恶。
蓝络总是想,要是她不是姬玉妍就好了,要是曾经没做过让他讨厌的事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告诉他: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人。
可是她若不是姬玉妍,蓝络就不再是蓝络了。
让她时时念着的小鹤也不复存在,现在的一切都将变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个或大或小的齿轮,世界靠着齿轮转动。一个齿轮发生了变化,整个世界的转动都会不同。
这就是人们之间可怕的羁绊。
蓝络想,自己还真是没出息了。
只凭着蓝缨的一句鼓励,她就想抛弃以前的一切,无耻地顶着一个新的身份接近他,让他相信自己是另一个人。就像欺骗似的。
然而,还是想试试。
想多多见到他,想常常待在他身边。
听着他说早安晚安,看他露出别人见不到的开心笑容。
爱情是毒。
爱上了一个人,就好比染了毒瘾,再也戒不掉了。
蓝络苦笑。
蓝缨说种因得果,她究竟曾经种下了什么罪,才得到最终结的这个毒果?
她不知道。
也许没人知道。
大概生活本就不需要什么【知道】。得过且过,随遇而安,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吧。
她也曾为他们的未来计划过。在她还是那个骄傲嚣张的小女孩的时候。
她想过两个人一起去维也纳听一场音乐会,去看看澳洲梦幻的粉色希利尔湖,说说以后两个人的生活,她说她想要在一个葱郁青翠的山边搭一座房子,围一圈栅栏,养几只像囡囡一样聪明听话的猫。
或者澳洲太远了,她知道他每天都很忙,忙他自己亲手创建的公司。她可以陪他待在富人区里哪也不去,只要周末两个人一起去逛逛游乐园,哪怕遛遛公园也好。他们能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一个陪伴的人。
她甚至还写好了十几份周末约会计划书,只是没机会执行,全都作废了。
现在想来,他们在一起一年多,居然都没有过一次正经的约会。
蓝络叹口气。
有种拼尽全力却还是最后一名的疲惫感。
即使如此,也要跑到终点。
这才是蓝络。
……
以对台词的名义,蓝络联系了木之川。
见面地点在富人区边缘的一个小公园里。
电话里木之川还笑问那个公园入口是不是有个名叫“容嬷嬷”的针灸店,蓝络留意了一下,居然真的有。
木之川说,那家店的店长其实是我不同父还异母的亲兄弟。
蓝络想,她有必要再好好研究一下亲兄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了保险起见她问了句,那家店是男的还是女的,她需不需要绕道走?
木之川开玩笑说,你如果觉得绕道很麻烦,可以飞过去。
于是蓝络很听话地飞了过去。
小公园面积很小,绿地很少,人也渺渺,半天没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动物路过,蓝络觉得很寂寞。
叮。
忽然,木之川发来一条短信:
这条道风水不好,我的车轮掉在半路上了。
蓝络默默按灭手机屏幕。
嗯,风水不好,所以车轮掉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一会他又发来一条信息:
我在路边的商店买了块滑板,一会就到。
……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
就像憋得难受要上厕所,前面却还有好几个人排队,尽管只是几分钟的事,你还是忍不住想把前面的家伙都干掉。
这种时候就要转移注意力。
蓝络抬起头看看天空。
浅蓝色的,像极了她13岁生日时王冠上的宝石。
天上的云很淡,如薄薄的一层雾气,袅袅盘旋在空中。这里没有花香,却有股浅浅的青草的味道。
不由得想起了他的脸。
木,之,川。
蓝络紧攥着手机,似是要把它握碎。
似乎等待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场战争。
沉重,又小心翼翼。
她突然羡慕起那个张扬跋扈的姬玉妍。那个女孩从来不担心结果,也从来不会后怕,任性地可怕。
“我果然没出息了。”蓝络吸了吸鼻子,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刷——刺咔。
突如其来的摩擦声从背后传来。
她回眸一望。
一个踩着滑板的黑发青年,沐浴在淡赤色的阳光下微笑着,漆黑的眸瞳映出她苍白的脸。
他注视着她,声音里夹杂着轻微的喘息。他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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