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她在乱星海等你

    百蟒山上空，一道白虹急掠而过，一头扎进了山脉深处。
    “张哥，听燕歌说你们在这里待了好多天，是不是他又魔怔了？”山谷内遁光一敛，显现出了韩立略显焦急的面容。
    “燕歌没告诉你？”张铁有些纳闷。
    “没有，只是说你们出了些事情，耽搁在此，还请我带了不少酒过来。”
    “唉，你跟我来吧。”张铁一脸愁容，领着韩立向山谷深处走去。
    “这...”
    幽静的山谷一角，两座孤坟并不是很起眼。尚未立起的墓碑平放在地上，其中一块墓碑周围堆满了半人高的坛坛罐罐。
    酒坛中间，陆原满身污垢，正趴在墓碑上呼呼大睡。
    “睡多久了，不叫醒他么？”韩立自然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也不禁有些动容，但终究没有表现的太过激烈。
    “叫醒他？我不敢，要不你去试试。”张铁摇了摇头。
    “他心境怎么样？”韩立摸了摸下巴，出于担心被砍，他也没敢动。
    “很不妙，再这样下去，我甚至担心他境界不稳，会倒退回中期。你神风舟遁速快，去金鼓原请田师伯来吧。田师伯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应该有办法开导。不然凭咱们俩，未必制得住他。”
    “金鼓原最好不要去，咱们得赶快着手修复古传送阵，越国很有可能呆不下去了...”韩立讲述起了自己经历，灭杀御灵宗结丹修士的魂魄，以及从其口中得到的消息。
    “灵兽山是奸细？看来陆师兄怀疑的没错，他之前也有这方面的担心，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张铁面色一变，又缓缓道：“我们原先计划等这边事了，就去元武国走一趟。可如今一个投井而死，一个莫名身亡。连番打击之下，师兄说他不想回修仙界了。”
    “当年我就提醒过你们，不要沉迷与世俗的儿女私情，即便现在没有这档子事儿。但凡人也就百年寿元，日后同样会有这一劫！”韩立看着陆原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算了，我来劝劝他！”韩立说着便走上前，小心的拍了陆原两下。
    “师弟醒醒，是我。”
    “知道是你，皮痒了？”陆原半睁开眼，毫无感情的扫了韩立一下。
    “什么呀，这里冷，我觉得你还是去屋里面睡好些。”韩立被吓了一跳，挤出一副笑脸说道。
    “不用管我，你们走吧。再拖延几天，等魔道杀来，再想走就晚了。”
    “这怎么行，如果真是那样，以师弟的名头，魔道六宗怎么可能放过你。”
    “把酒留下，管好你们自己就行。”陆原依旧冷冰冰的，手一抬，数把金刃浮现而出。
    韩立见状很想皱一下眉头，但还是忍住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酒坛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四集堡的事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你们二十年没见过，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她之所以会自尽，完全是心中的执念崩塌，对未来没了活下去的动力。造成这个悲剧的原因并不全在你身上，你是错在操之过急了些，不必太过自责。”
    “至于凤舞师妹他们，没有灵根，早晚有这一天，你心里应该早就有准备，只不过是提前到来了而已。”
    陆原瞥了韩立一眼，摆手让他们离去。但对韩立的话，似乎是听进去了些。
    “我明天一早走，去黄枫谷找辛如音他们取古传送阵的修复之法。若是师弟想通了，咱们就一起动身。”
    陆原没有说话，再次狂饮了一通，对着墓碑轻抚起来。
    “墨师跟厉飞雨他们呢，有没有找到下落？”离开老远后，韩立冲张铁问道。
    “没有，当年墨师他们离开的很隐秘，每个月都会有墨师的手下找到燕歌，告诉他将一些物资送到百莽山某个地方。
    我们救出燕歌后，几乎动用了惊蛟会大半的人手搜山，最终找到这里。这里已经荒废了一年多，本以为墨师他们就是普通的隐居，可后来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才感觉这里面没那么简单。”张铁脸上泛过一丝凝重，招呼韩立向另一处山坳走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两处刚挖开不久的深坑前。一大一小，大的七八丈宽，小的仅仅两丈左右。
    大的深坑里面堆叠着几十具白骨，根据骨架来看，都是成年人。
    小坑里面除了一具三尺高的白骨外，其余四五具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我们数过了，大坑有五十，小坑里六个。”张铁说道。
    陆原不在旁边，韩立放心的皱起了眉头，在两个坑中看了一会后，忽然发现了什么。
    “这些人似乎没有经历过搏杀的迹象，除了小坑那几个外，大坑内所有人的骸骨胸前全都乌黑一片，是中毒死的！”
    “嗯，据燕歌说，墨师当年隐居时，带走了自己一手培养的五十名死士。这些人功夫不弱，每一个都足已匹敌江湖上的三流高手。想要干净利落的解决他们，也只有下毒了。”张铁点点头。
    “但墨师就是用毒高手，要是有谁想针对墨师他们下毒，绝对难如登天。”韩立边说边思量，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
    “所以，下毒的人就是墨师。或者说，是墨师命令他们服毒自尽的！”
    “陆师兄也猜到了，而且我们还找到了金光上人的尸体！这具骸骨胸下的肋骨有几根明显断过，是当年在落日峰被陆师兄踢的。”张铁指着小坑中的那具三尺骸骨说道。
    “金光上人，五六岁的孩童，墨师他们没有放弃，隐居在这里是想夺舍有灵根的人！”韩立似乎猜到了大概，但很快又疑惑起来。
    “金光上人的灵根已经被师弟给废了，而且即便恢复，但凡人根本不可能夺舍修仙者，这点墨师再清楚不过才对，他们究竟在弄什么？”
    “这个只有找到墨师才能知道了，看这情况，他们很有可能成功了。但是又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两位师妹身死，所以才匆匆离开。”张铁分析道。
    “关键怎么找，咱们哪还有时间去找...”韩立叹了口气，手一挥，将两个土坑重新掩埋。
    ......
    真仙界，金源山脉北麓边缘区域，一片灰蒙蒙的古怪空间。
    空间之内不见其他任何景物，只有一条条数不尽的，蜿蜒万里的长江大河。
    每一条的河水都缓慢无比，如同蜗牛犁地流淌其间。若不仔细看的话，河水就像停滞了似的，仿佛一副画卷。
    可若是有谁敢将目光停留其上，便会有一股无形的牵引之力，将其拉入那哗哗流淌的河水中。
    每一条河流中，都有一个青色光点。这些青色光点的位置都不一样，有的靠前，有的靠后，都随着河流慢慢移动。
    继续往前望去，所有河流都汇集到了同一个终点，如同万川归海。而在终点处，修筑有一座暗红色的石拱桥。
    石拱桥表面光滑，浑然天成，看起来就好似一座水晶石台。
    一道人影，正双脚悬空坐在石拱桥的一侧。
    只见其身形有些句偻，头上戴着一只硕大斗笠，身上披着一件厚重蓑衣，面对千万长河。
    男子手里还握着一根生有白色斑点的青色竹竿，竿头悬有一根暗红色的晶丝长线，垂入水面之中，竟好似在悠闲垂钓。
    忽然，男子轻‘咦’了一声，望向了某条河流。那条河流内的青色光点离他很远，相对于其他河流，显然是落在了最后面。
    “这就要撂挑子？心境太差了，跟当年的我没法比啊。”男子自言自语道。
    “罢了，总归是个异数。”
    男子头顶正前方虚空深处一阵扭曲，浮现出一个暗红色圆轮虚影，圆轮之上有六个漆黑圆孔，以六角梅花之状排布。
    他手指一点，圆轮上射出一道轮回之气，没入那条河流青色光点的后方。
    不一会儿，轮回之气返回，内中裹挟着一个澹澹的虚影。男子将虚影招至面前，然后打入圆轮中。
    圆轮上六个漆黑圆孔缓缓旋转一周，轮回之气再次一闪，将虚影送回了那条河流，但落入的位置，却在青色光点的前方不远处。
    ......
    百莽山，清晨，韩立跟张铁再次找到陆原。
    “师弟，确定不跟我们走么？”
    “嗯。”陆原依旧靠在墓碑上，连眼都没睁。
    “师兄要不你先走吧，我再照顾他一段时间，说不定那天他就想开了呢。”张铁终是不忍留下陆原一人在这。
    “也好，这是古传送阵的位置，我在那等你们。”韩立交给张铁一枚玉简，转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韩立扭过头来，又深深的望了陆原跟张铁一眼。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若是自己就此离去，三人此生很可能再难相见。
    “师弟，保重。”脑海中一番天人交战后，立志追求大道的韩立眼中浮现一丝决然，缓缓将头转回。
    可就在转头的瞬间，他并没有发现藏在胸前的掌天瓶有了变化，上面绿光一闪而过。
    “等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韩立。
    韩立回身，只见陆原已经站起身来。眼中的迷茫与颓废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希望跟坚定。
    “师弟，你？”韩立脸上一喜。
    “师兄你按计划回黄枫谷吧，我跟张哥去元武国，破解那个阵法师留下的第三层禁制。”
    韩立跟张铁见陆原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对他的安排自然不会反对。
    “不过走之前，还有件事得办一下。”陆原一招手，平放在地的那块墓碑悬浮在半空。
    陆原抬手抹去上面墨凤舞的名字，随后一拍，将石碑立在了坟前。
    接着认真无比的刻下：
    “我一定会找到你！”
    “这是什么意思？”韩立张铁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疑惑。
    “墨师猜到我们会找来，这墓碑是留给我跟你的。”陆原对韩立说道，并指了指墨彩环的墓碑。
    上面一侧还篆刻着‘慈父墨居仁’‘立’几个字。不过在墨大夫的名字旁边，明显还刻意留了一行位置。
    韩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在一侧刻上‘师兄韩立’四个字。陆原眉毛一挑，脸上多少有些鄙夷之色。
    数日后，元武国某处密林中。
    张铁时不时的打量着陆原，再三确认陆原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后，壮起胆子开口道：“师兄，你抹去了师妹墓碑上的名字，又写‘一定要找到你’是什么意思？”
    “难道师妹没有死？那是座空坟？”
    “怎么可能是空坟，虽然没有挖开，但区区一层薄土，还挡不住我的‘黄金神童’。”
    “你相信轮回吗？”陆原瞧着张铁。
    “轮回？你是说投胎？”
    “嗯，我相信未来一定能找到凤舞的转世之人。”
    “呃，先不说你这想法靠不靠谱，你确定凤舞师妹下辈子能再世为人？”
    “确定。”
    “那要是投成男胎了呢？”
    “闭嘴！”陆原一巴掌拍了过去。
    “如果凤舞真要是变成男的，我就把你韩师兄阉了！”
    “这跟大师兄有啥关系啊？我怎么感觉你有时候老喜欢针对他呢。”
    “怎么跟他没关系，这可是仙界的那个韩立告诉自己的。”陆原心里滴咕道。
    那日就在韩立转身后，一个声音突兀的在陆原脑海浮现。
    “未来她会在乱星海，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俩的缘分了。”
    起初陆原以为是韩立偷偷搞鬼，但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墨凤舞的虚影在一个暗红圆轮之中浮现。
    陆原这才相信，肯定是轮回殿主出手了。他修轮回法则，并掌控至宝‘六道轮回盘’，改变下界一个人的轮回不要太容易。
    ......
    黄枫谷，太岳山脉的洞府中。
    “韩师伯，修补古传送阵的方法跟所需材料都在里面。”辛如音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韩立。
    “你们真要离开了么？”辛如音忽然问道。
    “嗯，我来之前师弟曾说过。他的丹药只能助你在炼气期平衡龙吟之体。一旦筑基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估算不出来。”
    “如果你执意要筑基，那么只能留在黄枫谷。不过我会安排吴风师弟对你们照料一二，若是你的阵法天赋能引起令狐祖师的兴趣，以他元婴修士的手段，自然能帮你压制龙吟之体的爆发。”
    “你们想如何选择？”韩立说了一堆，看着辛如音二人问道。
    辛如音跟齐云霄这些年在张铁的帮助下，修为早就到了炼气期巅峰，随时都可以冲击筑基期。
    二人私下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留在黄枫谷。
    “那咱们有缘再见吧。”韩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收好储物袋就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当”“当”的巨大钟声，从议事殿方向不停的传来。足足响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韩立脸色难看之极，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沉声说道：
    “响了八十一下，这是代表灭门之灾的惊龙钟，看来情况真的很不妙了！”
    “先跟我走，我带你们去见马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