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林飞扬的疑惑

    整个晚上，林飞扬就那样坐在城南派出所的审讯室内静静地等待着。
    杜勇涛就那样默默地坐在林飞扬对面，故意隔一段时间就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手下的进展情况，然后再虚情假意的向林飞扬汇报。
    林飞扬只是看了几眼之后，就知道杜勇涛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等到了12点之后，林飞扬看到那些人还是没有赶到派出所，他便知道杜勇涛以及他背后之人的真实意图了。
    他们这是逼着自己尽快脱身，好去参加明天上午的渔阳县营商环境整顿大会。
    林飞扬嘴角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林飞扬上了一次厕所之后，直接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杜勇涛虽然困得不行，但他不敢回家睡觉去，只能咬着牙陪着林飞扬。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8点多了。
    林飞扬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摆在面前的油条豆腐脑，他也没有客气，简单填饱了肚子之后，淡淡地看了一眼杜勇涛：“杜所长，人到了吗？”
    杜勇涛看了一眼手表，苦笑着摇摇头：“林县长，人还没有到齐呢，这眼看着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要不您先去开会，我向您保证，等您开完会，这些人一定全都到齐。”
    林飞扬笑了笑：“不着急，我等得起。”
    说完，林飞扬翘起了二郎腿，再次闭起了眼睛。
    杜勇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表情难看的再次拨通了白驰宝的电话：“白总啊，这个林飞扬很嚣张啊，人家说了，不着急，他等得起。”
    白驰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我草，这林飞扬真有耐心啊，自己在派出所里熬了一晚上居然还没有熬够，非得和我叫板是吧？
    奶奶的，真想现在带人过去把他给灭了。
    算了，和气生财。
    今天我忍了。
    我会让那些人9点半准时到场的。
    我倒是要看看他林飞扬，会不会现场清点一下。”
    9点半整。
    杜勇涛再次返回审讯室内，看向林飞扬说道：“林县长，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您看您要不要亲自查验一下？
    不过现在距离会议开始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汽车我也给您安排好了。
    要不，您先去开会？”
    “带我去先看看那些人吧。”林飞扬语气冰凉的说道。
    杜勇涛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真的没有想到，林飞扬眼看着就要迟到了，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林飞扬来到派出所大院内，便看到三三两两站在院子里的那些人。黑压压的有三十多人。
    林飞扬就那样一个个的看着。
    城管那几个人，全都来了，一个都没有少。
    但是，京海集团的那些打手们，来的人数一个不少，但是，其中几个有案底的，两个上了通缉令的，全都被其他人给替换掉了。
    林飞扬直接把多出来的那几个人一一甄别了出来。
    林飞扬冷冷地看向杜勇涛说道：“杜所长，看来你们的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啊，你们是不是认为我说我记得每个人的脸是假的啊？
    记住，我林飞扬从来不说假话！
    这几个人全都没有参加昨天针对我的围殴行动。
    把他们全都剔除掉之后，还剩下5个人没有到位。
    杜所长，你怎么说？”
    杜勇涛想要哭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在当时那么复杂的环境之下，林飞扬竟然真的能够记住这些人的长相。
    此时此刻，时间，已经指向了9点55分。
    林飞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杜所长，麻烦帮我接一下电话吧。”
    杜勇涛拿出林飞扬的手机看了一眼，连忙接通了电话，因为来电显示的是县委书记杨建德的手机号码。
    刚刚接通，杨建德便怒气冲冲的说道：“林飞扬，你在哪里呢？现在现场几十名记者和全县所有的机关单位的干部都在等着你呢？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林飞扬叹息一声说道：“杨书记，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边不是刚刚犯了点事，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被咱们城南派出所戴上手铐带到审讯室了吗？我估计我今天肯定是要迟到了，你帮我解释一下啊。”
    说完之后，林飞扬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一刻，杜勇涛脸色更加难看了。
    林飞扬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吧？他这是在给县委书记杨建德出难题啊。
    杨建德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林飞扬皱着眉头说道：“杨书记，你还有事吗？”
    杨建德怒气冲冲地问道：“林飞扬，你啥时候过来？今天的全县营商环境整顿大会到底是开还是不开了？”
    “开，当然开。我得先让杜勇涛所长帮我打开手铐，然后再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在过去，这段时间，就麻烦杨书记先帮我撑一撑吧。”
    林飞扬说完，冷冷地看向杜勇涛：“给我打开手铐。”
    杜勇涛连忙给林飞扬打开手铐，小心翼翼的看着林飞扬。
    林飞扬冷声说道：“杜勇涛，我知道你和京海集团之间肯定有关联，我现在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你，但是，我明确警告你，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现场都有视频监控录像作为证据，这个事情到底应该如何定性，你自己斟酌着办，还有，关于那几个没有出现的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现场这些人来冒名顶替，这事情你最好调查一下。
    我现在要去开会了，希望我开完会之后，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向你保证，你这个所长干得长不了了。”
    说完，林飞扬转头看向马老二等几名城管说道：“几位，你们都是逼死人的大功臣啊，走吧，跟我走一趟吧。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鄙人姓林，林飞扬，是渔阳县的县长。
    今天呢，我带你们去媒体记者们面前露露脸！”
    说完，林飞扬拿出自己的工作证给众人看了一下，随后便带着五个满脸黑线的城管队员上了汽车，直接赶往会议现场。
    车上，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绝望。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之前动手殴打的管闲事的人竟然是县长大人。
    他们的这种行为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耗子舔猫腿，嘬死！
    当他们这五名城管跟着林飞扬迈步走进会场的时候，当他们看到现场那么多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的时候，很多人的腿都开始颤抖起来，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面对老百姓，他们就是王者的化身，他们就是南霸天，但是面对着现场那些记者，面对着林飞扬和现场那些科级以上的干部，他们就是小菜一碟。
    此时此刻，县委书记杨建德正坐在新闻发布席上代替林飞扬主持这次会议。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稿件，面对现场几十名记者的长枪短炮，他虽然滔滔不绝，但是他心中很清楚，他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废话，根本没什么营养。
    但是，作为渔阳县的一把手，作为这次现场视频直播的有关营商环境整顿会议现场最高的领导，他必须顶上去。
    杨建德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述着那些官话，套话，一边心中暗骂林飞扬。
    当他看到会议室现场的门打开，林飞扬带着几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杨建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直接看向林飞扬说道：“林飞扬同志，你可是今天这次全县营商环境整顿会议的发起人，你迟到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得先给现场的记者朋友们道个歉啊？”
    杨建德一开口就先逼着林飞扬道歉，充分展现他这个县委一把手的权威。
    林飞扬先让县府办副主任宋世明安排几名城管队员在第一排坐下。这才走上新闻发布席，他并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直接把话筒拿了起来，直接站在新闻发布席的正中央。
    林飞扬声音低沉地说道：“非常感谢杨书记刚才的提醒，其实呢，就算杨书记不提醒，我也打算向现场的各位记者朋友们，包括现场的各位渔阳县各个机关单位的一二把手们赔礼道歉。
    因为今天我林飞扬的确来晚了，我错了，各位，对不起了。”
    说完，林飞扬弯腰深深鞠躬。
    现场响起了零零散散的掌声，还夹杂着一些带着满满嘲讽的笑声。
    林飞扬缓缓抬起头来，语气低沉地说道：“各位记者朋友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迟到吗？”
    陈晓霞作为省电视台的记者立刻大声问道：“林县长，你为什么要迟到呢？”
    林飞扬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各位，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我刚刚从城南派出所里被释放出来。
    这应该是我到了渔阳县之后，第二次进派出所了。
    我相信，大家一定会非常好奇，为什么我会两次被带到派出所的审讯室呢？
    现在，我就先带大家重温一下，昨天发生在我们渔阳县那神人共愤的一幕场景吧？”
    听林飞扬说道这里，杨建德就意识到要坏事，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林飞扬竟然敢当着记者们的面曝光发生在渔阳县的丑闻。
    按理说，作为渔阳县的县长，面对这种丑闻，林飞扬要做的是想法设法捂盖子，不让事件曝光。
    但是，林飞扬却偏偏不按理出牌。
    太他妈的坑爹了。
    杨建德连忙说道：“林县长，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关于营商环境整顿的，和会议无关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展示了吧？
    今天可是现场视频直播，有很多媒体记者都在关注我们今天的这次会议呢。”
    杨建德这是好心好意的提醒林飞扬。
    林飞扬根本不领情，他冲着杨建德咧嘴一笑：“杨书记，你放心，作为今天会议的组织者，我当然知道今天会议的主题是什么，我所做的一切，也都和营商环境有关。”
    说完，林飞扬直接从手机中调出了一段视频，然后直接推送到现场大屏幕上。
    很快的，那几名城管队员逼死老李头的全过程就毫无保留的全部曝光了出来。
    等视频播放完之后，林飞扬看着满场目瞪口呆的记者，声音悲愤的说道：“各位记者朋友们，杨建德同志，各位县委常委，各位机关单位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昨天傍晚发生在我们渔阳县城南的一件惨绝人寰的事件。
    就是视频画面中的这五名城管队员，他们在履行职责的过程中，以及其粗暴的执法行为，逼死了一个70多岁的卖菜老人，到账卖菜老人独自一个人所抚养的小女孩无家可归。
    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一场悲剧。
    可是，因为我林飞扬赶过去的速度慢了一些，最终没有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
    说到此处，林飞扬突然脸色变得悲愤起来，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各位，昨天晚上的悲剧为什么会发生啊？大家思考过吗？”
    陈晓霞再次站起身来：“林县长，我可以发言吗？”
    林飞扬点点头：“给陈记者一个话筒。”
    陈晓霞接过话筒之后，语气沉重地说道：“各位同行们，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位卖菜老人昨天晚上当场就已经死了，拉到医院去抢救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这样的悲剧发生在渔阳县，充分说明渔阳县城管系统的管理之混乱，城管队员执法行为之粗暴。
    我不知道大家注意没有，在视频画面里，那些城管队员是逐个小摊收取费用的，而且全过程没有开出过一张收据。
    也就是说，这些费用很大程度上根本就没有进入公家的账户，而是被城管队的人给私下里瓜分了。
    林县长，我想要请问一下，像你们渔阳县这样的城管队伍，他们和黑恶势力有什么区别吗？”
    林飞扬轻轻点点头：“陈记者说得没错，你所问的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而且我也安排人对事发现场的小商贩进行过深度交流，周围的小商贩表示，不仅仅是他们这条街道，整个渔阳县所有的街道，原则上都不允许摆摊设点，但是，只要小商贩们愿意给城管队交钱，他们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摆摊设点。
    如果不交钱，他们就只能和城管队打游击战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杨书记，同志们，你们想一想，摆摊设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都是些老人或者没有稳定工作之人，他们摆个摊，卖点菜，卖点小商品来补贴家用，他们容易吗？
    你城管队凭什么收取他们的钱啊？你们收的这些钱和收保护费有区别吗？
    或许你们觉得一天收割十块二十块的不算多，但是你知道，这些钱他们得卖多少钱才能赚回来吗？
    尤其是老李头，他一车菜卖完了才撑死了也就卖个五六十块钱，你们跟他一个月收500块钱，你们让老李头怎么活下去啊！
    最让我感觉到愤怒的是，是那些城管队员收走小女孩丫丫写作业的桌子。
    你们看看吧，视频里，丫丫哭得多伤心啊，她在哭着问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爷爷：爷爷，我错了吗？我不可以在这里写作业吗？他们为什么要没收我的作业桌呢？我以后怎么想作业啊……
    同志们，看完这段视频之后，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触吗？”
    现场一片沉寂。
    很多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甚至陈晓霞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花。
    有些记者感觉到心头沉重得无以复加。
    杨建德脸色阴沉着看向林飞扬，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恐怕林飞扬今天这是要搞事啊？
    杨建德说得没错，林飞扬今天的的确确要搞事。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着视频所带来的震撼和愤怒情绪的时候，林飞扬突然走到杨建德的面前，狠狠一拍桌子：“杨书记，同志们，各位记者朋友们，我现在有几个问题真的非常困惑，我很想问一问在座的各位：
    我们渔阳县的城管系统到底怎么了？
    难道手中有权力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任性妄为吗？
    就可以如此粗暴的执法吗？
    难道手中有权力，就可以随意的收取保护费吗？
    我们是城管啊，不是黑恶势力！
    我们要保护的是人民群众的利益，而不是从人民群众身上榨取他们的血汗钱！
    城管维护城市文明和秩序，这个工作不好干，我可以理解。
    但是，你们听到老李头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吗？
    他老人家说，是这些城管逼得他活不下去了，所以选择死亡！
    各位，我很想问一问，在如今的法治社会，到底是生存权利重要？还是管理权利重要？
    城管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城管局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呢？”
    林飞扬掷地有声的质问，让现场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最后几句犀利的反问，更是让很多人震撼不已。
    就在此时，林飞扬目光扫视全场，突然大声问道：“渔阳县城管局局长来了没有？来了的话，站出来走两步吧！让现场的所有记者朋友们，让观看这次视频直播的所有网友们，好好的欣赏一下你这位城管局局长那伟大、英俊、霸气十足的面孔吧！
    在你这位城管局局长的管理之下，我们渔阳县的营商环境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