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第80章
    直到班主任已经念叨了半天下一件班级事务，纪明月都还在深度懵逼中回不过神来。
    她抬头看裴献。
    裴献也正朝着她挤眉弄眼。
    凭借着三十年青梅竹马的默契，纪明月很轻而易举地就看懂了裴献的眼神。
    “凭什么我们俩都迟到了，只有我被罚站了，你一点事都没有？
    ！”
    纪明月双手环胸，向后靠在椅子上，骄傲得不得了，挤眉弄眼回去。
    “当然是因为老娘比你高贵。”
    裴献：“……”
    靠。
    台上的班主任注意到了站着也不安分的裴献，皱着眉头：“裴献，你在那看什么呢？
    ！”
    裴献虽然很为了这不公平的待遇而深感愤慨，但他还做不出出卖纪明月的事情。
    被班主任这么一训斥，裴献就耷拉着脑袋又站好了。
    好可怜的他。
    呜呜。
    纪明月虽说面上装得挺耀武扬威，内心也真的很搞不清楚状况。
    最好的可能就是……
    谢云持帮她把名字去掉了？
    只是稍稍这么一想，纪明月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虽说不知道谢云持到底为什么、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帮她删去了名字，但纪明月这个时候开心得简直要上天。
    不愧是她重生前对她千宠万宠的老公，这会儿虽然还没成男朋友，但是，对她还挺好的嘛。
    —
    晚上回家，照例是裴献骑车载她回去的。
    裴献边拐了弯出了校门，嘴里还在念叨这件事：“你说为什么我们俩一起迟到，我还是因为等你才迟到的，结果我站了一整个晚自习，你什么事都没有？”
    纪明月美滋滋地抓了一颗糖来吃。
    想想也挺神奇的，她一个已婚妇女，现在蓦地回到少女时期，竟然也没什么太过于适应不良的地方。
    说到底，她还真的是被宠着长大的。
    结婚后谢云持更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纪明月自己都觉得她结婚后比之前更幼稚了。
    猛地瞥到一个清隽的背影，纪明月连忙拽了拽裴献的衣角，“停车停车！”
    裴献只以为她怎么了，赶忙一个急刹车，还没问出口，纪明月就已经噔噔噔跑远了。
    裴献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连忙追了过去。
    而后就看到——
    纪明月跑了几步，追上了前面高高瘦瘦的少年，叫：“谢云持同学！”
    少年微愕，顿住脚步，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纪明月笑吟吟的：“谢谢你。”
    夜色微凉，可那个温柔的少年仍旧一身暖意。
    说话时，声音里带了清清浅浅的笑意，像是跳动的音符一般。
    “谢什么？”
    谢云持的眼神太过于专注，纪明月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个迟到的名单……”
    他恍然，又笑，“钢笔漏墨了，正好把你的名字给盖住了，我交上去的时候才发现。”
    纪明月：“……”
    所以不是特地帮她掩盖迟到事实的吗……
    看着少女脸上掩藏不住的失落，谢云持又笑了起来：“不早了，快回去吧，他还在等你。”
    纪明月怔了怔，顺着谢云持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了推着自行车、站在他身后的裴献。
    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摆了摆手：“裴献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就是青梅竹马。”
    裴献：“？”
    这突然关他什么事？
    谢云持轻声笑开。
    纪明月眉眼间也跟着染上了几分笑意，衬得本就漂亮的少女，更是不染凡尘似的。
    她放柔了声音，问：“你现在是要回家吗？”
    谢云持摇了摇头，“去医院照顾我父亲。”
    ……就是他那个会在谢云持高三毕业时去世的父亲吗。
    纪明月只觉得刚才因为见到了谢云持而万分轻松的心情，这个时候瞬间沉重了下来。
    现在的谢云持，还是那个背负了很多很多重量的温柔少年。
    她知道很多未来的轨迹，可她能改变的好像却很少。
    只是这么一想，纪明月就忍不住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现在的他。
    她从口袋里翻出来所有的糖和巧克力，一股脑全都递给谢云持：“那你吃点糖吧，补充补充体力。
    照顾叔叔很重要，但是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才行。”
    上下打量了一番谢云持，纪明月摇头晃脑，“你太瘦了，都快比我瘦了。”
    谢云持盯着她手里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糖果，有些怔楞。
    少女却完全不容他多想，全都塞进他怀里，又顿了顿，问他：“你有这么多要忙的事情，会不会很累啊？”
    ——谢云持永远都是那个谢云持。
    他说。
    “还好，觉得很有动力。”
    纪明月吸了吸鼻子。
    在心里想，你怎么这么傻。
    你就不能抱怨一下吗，说你很累，你明明真的很累的。
    可她又努力地笑开，点点头：“那就好，你要加油哦，你以后一定会很厉害的。”
    “谢云持，明天见！”
    街角的灯光和着清亮的月光，一起打在她身上，少女柔美得不可思议。
    谢云持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纪明月，想——
    他好像，见到了夜里的太阳。
    —
    再载着纪明月回家的时候，裴献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失落和难过。
    她向来咸鱼，一直都不是什么很有活力的人，可跟现在的纪明月是完全不一样的。
    裴献皱了皱眉，调侃她：“见到谢云持还这么不开心？”
    “开——心——”纪明月拖着长长的语调，“可是现在的他也太艰难了。”
    裴献轻嗤一声：“说的好像你见过以后的他一样。”
    “……”
    纪明月叹了口气：“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每天既要忙学习、忙兼职，还要忙着照顾父亲，结果还舍不得让自己吃点好的。”
    “你让他吃点好的不就得了？”
    “说得容易，”她又叹气，“我又不能天天跟今天中午一样，不说花钱的问题，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他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察觉出来的。”
    裴献：“那还不简单？
    你让李阿姨给你准备饭带去学校，再给他不就行了？
    到时候准备都准备了，他不吃那就是浪费食物。”
    “……”
    纪明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啪”地一声拍在了裴献的背上：“你说得对啊。”
    裴献被她这一巴掌拍得差点没抓稳车把，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就要朝着路边的树上撞去。
    两个人“啊啊啊”地叫着，幸好裴献的大长腿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充分的用处，一个紧急制动，避免了他们俩的同归于尽。
    “纪明月！”
    裴献回头瞪了她一眼，“你疯了！”
    纪明月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了两声。
    一回家，纪明月只来得及匆忙换了鞋，就一路跑进了客厅。
    祝琴正跟做完了作业的纪淮一起看着电视，听到门口的动静，一起回头看了一眼。
    “姐，你逃命啊？”
    纪淮“咔擦咔擦”地啃了两口手里的苹果，口齿不清地问纪明月。
    纪明月把书包顺手往沙发上一扔，就扑到了祝琴面前，“妈，我明天中午……哦不，以后每天中午都要带便当。”
    祝琴：“你不是说你要跟裴献他们一起吃饭，所以不带便当吗？”
    纪明月含含糊糊：“食堂太难吃了嘛，让李阿姨每天给纪淮做便当的时候也给我做一份。
    一定要有肉，越多越好，不要放茄子、豆芽和胡萝卜。”
    她一顿，“啊，不，是两份。”
    “两份？”
    祝琴生了疑。
    纪淮把嘴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说话也清楚了：“肯定是她跟裴献哥哥的呗。”
    纪明月讪讪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祝琴这下倒也没再说什么，跟李阿姨说了一声。
    纪明月心满意足，提起书包就准备上楼，又想起来什么，退回来几步：“哦对了妈，我给自己找了个家教，我们年级第一。
    以后每周六周日晚上，他都来我们家给我补习。”
    祝琴：“？”
    纪淮手里的苹果都差点掉下来：“姐，你刚说什么？
    补习？”
    祝琴这下更加怀疑了：“你们年级第一男的女的？”
    “……”
    祝琴：“你该不会是借着补习的名头追男生吧？”
    “……”
    纪明月都纳了闷了。
    她心理年龄都三十了，她妈怎么还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祝琴顿了顿，语重心长：“我倒是不担心你谈恋爱会影响学习，毕竟就你那成绩，也没什么值得影响的了。
    但你别玷污人家男同学，拖人家下水。”
    纪明月很崩溃。
    听听，这就很亲妈。
    —
    第二天，舒妙看到纪明月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饭盒走进教室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很懵逼。
    这份懵逼，在看到纪明月提着便当去了食堂、结果还打了饭之后，更是到达了极点。
    贺盈他们也很不解。
    “你不是带了饭吗？
    干嘛还买饭？”
    贺盈问。
    纪明月抿抿唇笑了两声，没回答，眼睛却一直在盯着食堂门口的方向，等谢云持进来。
    裴献叹了口气：“当然是因为有些人重色轻友啊。”
    大家还没理解裴献的意思，就看到吃饭吃得漫不经心的纪明月突然坐直了身子，不住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挥手。
    他们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是谢云持。
    注意到纪明月的动作，谢云持顿了顿脚步，变了方向，朝着她走了过来。
    纪明月立马把饭盒推到旁边的空位置上，“那个……谢云持，我妈妈知道了我请了年级第一当家教之后，让我给家教带份饭。”
    谢云持瞥了一眼那个饭盒。
    纪明月深刻地知道该怎么对付可能会拒绝的谢云持：“做得不好，你肯定不喜欢，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暗戳戳瞥了一眼谢云持，还叹气，“虽然这样子我妈妈的心意就全都被浪费了，但也没什么大碍的。”
    少女的表情难掩失落，双手放在饭盒上，就准备重新移走。
    “没关系。”
    谢云持拦住了她的动作，坐了下来，“谢谢。”
    纪明月眼里划过几分笑意。
    看吧。
    她就知道谢云持绝对不会拒绝的。
    而后，几个人都盯着谢云持，看他打开饭盒。
    “……”坐在谢云持对面的邵泽宇看得最清楚，目瞪口呆地转过头，问纪明月，“你管这叫‘做得不好’？”
    谢云持也有些错愕。
    因为饭盒保温效果很小，面前的这份饭还是热气腾腾的。
    只是一掀开，香气就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开。
    种类很多，搭配很好，还有不少的肉类。
    而且分量很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能吃完的。
    他顿了顿，偏头朝着一旁的纪明月看去。
    纪明月心里都快乐开花了，面上还得努力做出一副惆怅的表情出来，伸手又要去拿饭盒，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想吃的，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谢云持就打断了她：“我很喜欢，谢谢。”
    纪明月一定，抿了抿唇角，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拼命点了两下头，递了一双筷子过去，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亮光：“快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其实之于谢云持而言，能填饱肚子已经是无比幸福的事情了，至于菜色口味这种东西，好像从来都不在他的要求里面。
    但他只是轻笑了笑，没说什么，夹起一块牛肉尝了尝。
    眼睛控制不住地亮了亮。
    他又看向纪明月，声线温和：“很好吃。”
    是真的很好吃，他一点都没有夸大。
    口味意外地相合，菜色虽然丰富，但他不喜欢的那几类菜却一点都没有。
    “好吃的话，以后我天天给你带！”
    纪明月故作大咧咧地拍了拍谢云持的肩膀，“我妈说了，让我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家教。”
    裴献撇了撇嘴，把自己盘子里的小鱼干也夹给了谢云持，“你是得好好照顾你的家教，否则就你那智商，再高的课时费人家谢云持都受不住你。”
    “……”
    谢云持一顿，再也抑制不住地笑开。
    虽然他经常在笑，可舒妙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中午的谢云持意外地……很有温度。
    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
    谢云持先是朝着裴献道了声谢，继而又道，“她很聪明，我不会受不住的。”
    本来正在打打闹闹的几个人闻言都有些发愣。
    舒妙目瞪口呆，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
    贺盈的企鹅提示音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
    【妙不可言：我怎么总觉得……我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粮呢？
    他们俩也应该不怎么熟吧？
    】
    【贺盈：实不相瞒，我也觉得很虐心，虽然按理来说他们两个绝对不是情侣。
    】
    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舒妙发完企鹅消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抬头看向了谢云持，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那个，谢……云持同学，能加一下你的q.q吗？”
    谢云持礼貌地迅速咽下嘴巴里的食物，抬起头，脸上稍稍泛起些许歉意的表情来：“不好意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旁边的纪明月给飞快打断了。
    纪明月脸上的表情很是不满：“你加人家谢云持干嘛，他是我的家教，不行，你不能加。”
    舒妙：“……？”
    谢云持又低头吃了一口米饭，眼睛微微弯了弯。
    他刚才是想说，他没有手机之类的工具，也不用q.q。
    其实这些话，他早就说了无数次，也不会再怎么难过了。
    何况，好像只是家境穷困而已，也没什么太值得难过的事情。
    但是谢云持看着这个不动声色地保护着自己的女孩子，她明明只是坐在那里，他却总觉得，她是在很努力地张开双臂，把他护在身后。
    后来的谢云持想。
    他那个好像有些艰难、又有些波折的少年时期啊，
    有个天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