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誉听得云里雾里,从乱七八糟的话里找出了点逻辑。
有人诬陷公司就报警,谢景仁被抓了就找人保释,家里乱套了还有老爷子坐镇——找他有什么用?
他言简意赅回绝:“我姓肖。”
“——等等你别挂!”谢承喊得凄惨,像是天塌了一样,“爷爷这两天都气出心脏病了,小时候爷爷多疼你啊,你忘啦?!”
肖誉脸色一凛,脚趾在运动鞋里蜷了起来。
他没忘,非但没忘,还记得爷爷是第一个相信谢景仁散播谣言的人,也是第一个发话把他赶出谢家的人。
他看向黑色的石碑,照片上中年男人的五官和他仅有三分相似,眼神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景谦生前把所有时间精力都投进了公司,离世后却被谢家人糟蹋成这样,他替他不值。
“谢承,公司是上一代的事,是谢景仁的事。谢家繁荣也好,破落也罢,都和我无关。我不想帮,也帮不了。”
“你能帮!只有你能——”
谢承的哭嚎戛然而止,肖誉盯着手机屏幕变暗,熄灭,然后朝谢景谦笑了笑:“对不起啊爸,让您见笑了,您要是觉得我做错了太自私了,今晚就给我托个梦,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行不行?”
山上起风了,他感觉身上温度在不断升高,又开始头疼眼花,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犹豫一下,还是把相框装回书包:“这个我想自己留着,您就别跟我抢了——下次,我做个更好看的标本送给您。”
下山时谢承不厌其烦地打来电话,肖誉毫不犹豫地挂断,最后忍无可忍把对方拖进黑名单。
什么叫只有他能帮?谢家的道德绑架比季云深玩儿得还娴熟。
“……啊!”
看手机,溜号儿,走山路,要素集齐了想不摔跤都难。
他顺着台阶滚了好几级,没来得及感受身体的疼痛,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一道黑影从路边的灌木丛冲出来,忙不迭抱起他下了山。
肖誉昏迷了三天。
外伤处理好了,烧退了,但就是不醒,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听不清的梦话。
季云深也在这儿陪了三天,除了每天早上回家换衣服,其余时间都守着肖誉,盯输液瓶,整理头发,按时喂水,擦身体,定时翻身……
丁颂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心想哪怕有一天环树倒闭了,季云深也能去应聘个护工。
他好奇问:“季总,看不出来您这么深情,您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还让人家给甩了呢?”
季云深睨他一眼:“年终奖没了。”
“别别别,我错了!”丁颂人笨嘴甜,认错速度飞快,“我看肖誉是魇住了吧?”
季云深正用棉签蘸水涂在肖誉嘴唇上,闻言一顿:“什么意思。”
“我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的,高烧不退或者退了不醒,可能是小鬼儿捣乱,据说去寺庙求个保平安的东西就能好了。”
“我可不信求神拜佛那一套,”季云深拿唇膏给肖誉涂上,笑得很不屑,“佛像的耳朵眼睛都被水泥封住了能听到什么?”
丁颂被噎了一下,拍马屁:“对,相信科学——季总,咱也该走了,章总约了您下午喝茶。”
“嗯。”季云深应一声,胳膊上搭着外套,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走吧。”
第五天,肖誉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肖誉转了一下眼珠,扭头的动作有些迟钝:“……妈,您怎么在这儿?”
“你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就连住院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肖梦冉把床摇起来,给他倒了杯水:“我听护士说你昏迷的时候,季云深一直在这儿陪你,对你真是仁至义尽了。”
肖誉小口抿着水,没说话。
“回来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虽说是你男朋友,但该谢还得谢,这是礼貌。”
“知道了。”肖誉看了眼输液瓶,“这个滴完就能走了吧。”
“对,我一会儿去给你办出院手续——手串挺好看,在瑶华买的?”
他把水杯递给肖梦冉,问:“什么手串?”
肖梦冉指指他左腕:“这种手串我好像在哪见过,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听说手串有灵性,洗澡上厕所的时候要摘下来,也不能放在卫生间和厨房。”
他摘下手串拿在手里看,十八颗珠子,每颗都不一样,简单来说分为木头珠子,和像水晶玻璃一样的珠子,好看是好看,但他一个都不认识,戴着有点暴殄天物。
这是季云深送的?
墓园昏迷偶遇前男友,前男友送他到医院,陪他好几天,最后还送他手串?
输液瓶快滴完了,肖梦冉去叫护士,他给季云深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分钟,赶在自动挂断前被接通了,他忽然很紧张,转了转脑袋好像要找什么东西,实际脑子里空白一片。
“你醒了。”季云深打破尴尬。
“嗯,麻烦你了……谢谢。”肖誉闲不下来,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水杯,手腕的部位进入视野,他整个人定在那里,“这手串是……”
听筒里静寂几秒,季云深语调轻快:“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给你戴着玩的。”
戴着玩的小玩意儿。
肖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兴许是客户送的,兴许是季云深觉得好看随便买的,兴许是哪个朋友开始倒腾文玩了顺手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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