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章
九月末,连绵的大雨过后,气候逐渐转凉。
韩嘉彦走进雪蕊院书房时,见赵樱泓衣着单薄地伏在案头,便抄起旁边衣架上的外衣,走去披在了她肩头。
来了啊。赵樱泓抬头对她微微一笑,手探上肩头,勾住韩嘉彦的手指。
韩嘉彦伸头去看她面前搁着的邸报,眉头逐渐索起。
这邸报之上全是中枢重臣的官职左迁条目,而其中一条尤为引人瞩目:
【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苏轼知定州。】
没想到,苏大学士的贬谪来得这般快,官家已然等待不及。赵樱泓道。
这是个开始,往后新党执政,对他必会大加挞伐,他也许会被一贬再贬。韩嘉彦道。
赵樱泓叹息道:嘉郎,苏大学士就快离开了,也不知往后是否还能再见。你且去送送他罢。
韩嘉彦点头:这是应有之义,奈何我实在有些汗颜,不敢面对苏大学士。
赵樱泓劝道:咱们确然对不起他,你若坦诚,也应当面谢罪才是。我听闻苏大学士的妻子王闰之八月时刚刚病逝,他当是心情并不舒畅的。
韩嘉彦眸光微动,忽而念道:冰雪透香肌,姑射仙人不似伊。濯锦江头新样锦,非宜,故著寻常淡薄衣。
她七月还曾去东府拜会过苏家兄弟,那时候王闰之还在东府后院中养病。她未曾谋面,此后忽闻丧讯,只叹人生当真无常。
这是《南乡子·有感》?
嗯,苏大学士写给王闰之的词,我又想起十年生死两茫茫,王氏姊妹俱走在他之前,如今他又贬谪,实在艰难。我这便去问问苏大学士何时走,到时候我去送他。韩嘉彦应道。
还有,方才翟青刚从胡娘子那里回来,说是二娘恐怕这几日就会生产,咱们得做好准备。赵樱泓道。
韩嘉彦俯下身来,蹲在她座椅侧,笑着抚了抚赵樱泓高高隆起的假肚子,随即将面庞贴了上去,道:
樱泓,你不用受生育之痛,这才是我最欣慰的事。
赵樱泓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也不用呀,傻子。
咱俩虽未受苦,但养孩子可非是一日之功,往后可得受磨折哩。
教孩子可是你这个父亲的事,没有我这娘亲甚么事。赵樱泓憋笑道。
唉?怎么这就推诿起来了?孟母还三迁呢,你这当娘可跑不了。韩嘉彦抬起头望她。
我身子不好,所以都得你来。赵樱泓开始强词夺理。
你怎的身子不好了?我可看不出来,昨夜
嘘!说甚么呢,大白日的赵樱泓连忙堵她的嘴。
韩嘉彦嘿嘿一笑,道:方才师兄还问我,到底打算要几个,我说得组个马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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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樱泓捏她唇瓣:休得胡说,那我这得生个十年八年才行了,哪怕不是真的,也得折腾死人。
韩嘉彦遂抓住她的手,捧在心头,认真问:樱泓,你真的要收养那么多孩子吗?万一胡娘子那里往后一直都有苏二娘这样的女子来待产,你当真全都收下吗?
赵樱泓并未给出肯定答复,只道:且看情况,但不论如何,一儿一女是必须得有的。
九月戊子,苏轼离京,赴定州就任。
定州位于燕赵之地,临近与辽的边关,在汴梁以北。苏轼需先渡过黄河,再北上。这一日,送别的人群拥挤在城北柳园渡口,挥泪惜别。
东坡不喜煽情,更不愿落泪,他本打算趁着天不亮就走,奈何许多人天不亮就围在东府门口了。这些人都是他的学生亦或蜀党成员,东坡只得与他们一一话别。
一直到日上三竿,渡口船夫都等得不耐烦了,东坡终于背上行囊,与家人一起上了船。苏辙会送他过河,兄弟二人好不容易重聚,但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又要分别,二人相对无言。
苏轼感怀,唱起多年前的一首旧作《醉落魄·离京口作》:
轻云微月,二更酒醒船初发。@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孤城回望苍烟合。记得歌时,不记归时节。
巾偏扇坠藤床滑,觉来幽梦无人说。
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长作东南别。
伴着歌声,一叶扁舟渡过滚滚黄滔靠岸。
待到上岸,苏轼却忽而瞧见远处立着一人。那人一身青袍,玉冠束发,俊逸非凡。身边有一位随扈,挑这个担子。
二人齐齐上前相迎,苏轼这才认出,来者正是韩嘉彦。
师茂小友?你怎会在此?苏轼感到十分惊讶。他也跟着他弟弟喊韩嘉彦小友。
听闻东坡先生要北行,我特来送行,还望不曾打搅您与家人之间话别。韩嘉彦道。
怎会打搅,东坡深感意外欢喜,哈哈哈哈苏轼笑了起来。
韩嘉彦看到他身侧的苏辙一言不发,于是主动揖手行礼:子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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