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夫家就受气了?怎么,你委屈了?!在我们章家受气了?章惇愠怒道。
张氏不敢言。
都怪你,慈母多败儿!也不知是不是被你惯出来的坏毛病,我当初就该强行将她的婚事给办了,也许她眼下就章惇自己却说不下去了,红了眼眶。
张氏知道他是个刀子嘴,脾气又大,家里谁也不敢惹他。但要论宠女儿,其实这家里谁也比不上章惇。他虽然口里说着都怪你,实际上说的是都怪我。
若非如此,章素儿这些年每每逃婚也不能得逞。还不是章惇太心疼女儿,而不愿强迫她。他当初提举洞霄宫,未带上章素儿,一是怕她跟着去吃苦,而是怕她在洞霄宫中一动心思要出家,拦都拦不住。
不过此时,不开口说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张氏决定先默默离开,等他平静下来,再细谈接下来的打算。
章惇自让她离去,独自一人坐在堂中生闷气。
张氏绕到堂后,却发现女儿素儿就躲在这里偷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叉腰瞪她。
章素儿吐了吐舌头,自觉地往院子里去。张氏跟了上来,与她伴行。
自去年离开汴京,这一年多的时间,章素儿身子愈发清减,但看上去精气神尚且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听闻林家悔婚的事,她眼下眉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喜悦。
你还笑!你爹都要愁死了。张氏埋怨道。
娘您不是也不愿我嫁给那林家公子嘛。章素儿开始撒娇,这一招对她娘亲张氏屡试不爽。
娘知道你的心思,但为娘的,如何舍得让你出家去?娘宁愿你一辈子就留在身边,我也不愿说说这,张氏低泣出声。
哎呀,娘莫哭莫哭,女儿陪着您就是,一辈子都陪着您。章素儿道。
这哪儿能行,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张氏抹泪。
有啊,那曹嗯,也有不少没嫁人的女子呢。她差点说漏嘴了,勉强改口过来。
你还说!张氏叱道,章素儿连忙闭嘴,抿唇望着她,显出无辜的模样。
张氏真是头疼至极,只能哀叹:都怪我,为何那年没看好你,让你半夜就出了府去,你说你干甚么去了,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唉
娘您就别再说这些了
是,人生憾事何其多。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韩家六郎,也是一门绝好的姻缘啊,你自己也是有意的,怎的最后就没成呢?张氏懊悔不已,都怪你爹,若不是他贬谪,我们也不至于只将你一人落在了汴京城,否则你爹上门去与韩忠彦谈一谈,兴许你这姻缘就成了。
听她提起韩嘉彦,章素儿眸光一凝,垂下眸子,神色之中有掩饰不住的遗憾与失落。
娘,人家已经是驸马了,您再提这些又有何用?她与长公主的姻亲是先帝早就定好的,我与她,本就是有缘无分。
这一年多,她以为她应该要看淡了,但每每想起,还是会心中隐隐难过。因着失去了十四岁之前的记忆,她人生最浓烈的记忆都留在了龙虎山之上,对家人的情感反而比较淡薄。不论是爹还是娘,在她心中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还不若韩嘉彦在她心目之中的地位重要。
她不知道韩嘉彦这一年来过得如何,是否还在扮演那燕六娘,是否还在苦苦隐藏女子身份,与长公主成婚,她到底是忧还是喜呢?想来她应是没有暴露身份,否则如今也该听到她出事的消息了。她如此聪慧,应当有办法应对。
只是也许她过得并不好,那自己是否还能有机会?这段时日,她是否有一刻有想起自己?想到此处,她忙止了想法,她知道她二人已然不可能了,还是尽早断了这念想罢。
我可怜的女儿张氏抱住了章素儿,一如儿时章素儿学步跌倒时一般。
章素儿伏在娘亲的怀里,心中却在想:好在,她并非一无所有,眼下还有一个人正在为了她的事奔波。
这么长时间了,仅仅一面之缘,她还以为写信向她求助不会得到回应,却不曾想她竟然会为她万里驰援,这让章素儿心中无比的感动:
曹道长,您眼下在何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相州,古之殷都所处,汉魏邺郡。隋唐从之,至本朝依旧用古称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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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无疑是此处最大的望族,良田千亩,几乎都属韩氏,农户千家,几乎都是韩田佃农。韩忠献祠得全州香火供奉,人人称颂韩稚圭功绩。
韩氏对相州的建设是不遗余力的,这里教化繁盛,人人尊老爱幼,谦和礼让,垂髫小童歌咏先圣,田垄地头的老农闲来也唱诗颂词,处处可见诗文礼教的痕迹。
赵樱泓要来相州韩氏祭祖一事,是一早就派先头快马报给韩氏知晓了。因而这几日,远在汴京的韩忠彦也得到家中传来的消息。
他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去相州老宅,心想他这六弟还真是魅力不凡,竟然能让长公主纡尊降贵前来祭祖,这可是无上的荣光,大宋开国以来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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