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茂则却显然不打算再对他多解释一句了,他甚至冷下脸来,对梁从政说了一句绝情话:
自今日起,你就莫要再来看我了,就当你我从未相识,从无瓜葛。你走罢。
老祖梁从政泪意上涌,忙跪在了他的脚边,我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何老祖要赶我走?
你没犯错,但我已经老了张茂则叹息道,你去罢,不论顺境还是逆境,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莫要再来见我。
梁从政泪如雨下,入宫这么些年,若不是有这个老人,他甚至无法支撑下来。可眼下,老祖却不愿再见他了。
难道以后的路,都要他自己一个人走了吗?
但他知道老祖说一不二,自己再如何乞求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得给张茂则磕了三个响头,道:
梁从政感念老祖再造之恩,此生不敢忘!
说罢终于起身,逼迫自己坚决不回头地离去。
梁从政离去后,张茂则缓缓吃掉了他带来的酒食,将一切收拾干净,吹熄了屋内所有的烛火,只捧着一盏油灯步入内室。
昏黄如豆的灯光之中,他将一幅珍藏许久的画像取了出来,挂在了墙头。那是一幅皇后像,画中人正是曹皇后。
他跪伏在画像之前,呜咽着,老泪纵横:
殿下老奴终于可以去陪您了
呜咽声渐隐,屋内那唯一一盏烛火,倏然熄灭了。
元祐七年五月,当整个皇宫沉浸在孟皇后册封的喜庆氛围之中时,一个自仁宗年间走来的老人,孤独地在宫中一隅离世。人们发现他的遗体时,他衣冠端正,维持着向曹皇后像叩拜的姿势,就此魂归苍穹。
没有人知道他的离世意味着甚么,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他的丧事被低调地处理了。但当数十年后已入暮年的梁从政忆起这段往事时,他可以说他的离去,意味着宫廷之中最后的温良宽厚就此消散。@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赵樱泓与韩嘉彦游赏了嵩顶的玉井、玉女窗、封禅坛、石室,她们尤其对那石室十分好奇,据说韩愈曾带着芦仝、李渤宿于其中。虽然看上去实在简陋,也未曾留下任何书法铭刻,亦不知是真是假。
她们上山后,便宿在嵩顶三寺之一的栖禅升道寺之中。当夜更换了湿衣,韩嘉彦为赵樱泓的脚踝扎了针,二人好好休息了一夜。
翌日晨间,赵樱泓的脚稍有些消肿,仍无法下地。可她却按捺不住游赏的心,所以便由步辇抬着,往嵩顶各处名胜去。
中岳庙、太室阙位于黄盖峰,距离嵩顶有一定的距离。浮云子已先去那里瞻仰了。
太室三十六峰,多的是汉武帝游嵩山留下的名胜古迹,许多山峰也是从其中典故来命名。这么多山峰,要全部走一遍实在太难。加上赵樱泓伤了脚踝,韩嘉彦必须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她此行随师兄瞻仰道教名胜的想法只能作罢。
但寻找北辰道人的线索这件事,还是要完成的。这茫茫群山之中,那北辰道人究竟藏在何处,实在是太难找了。
思来想去,她们准备随着浮云子的脚步,先去黄盖峰游玩。午前,韩嘉彦正背着赵樱泓穿过一条有些狭窄的山道,这里步辇要过去比较困难。
嘉郎,我们不要管身后那些人了。带着他们,我们还怎么打听事情?赵樱泓伏在韩嘉彦的背上说道。她们已然在嵩顶三寺中询问过了,确然没有人知晓甚么北辰道人。
莫要任性,咱们要是跑了,可不得急死他们?韩嘉彦知道她的心思,笑道。
可是唉真讨厌,出来还要拖着大尾巴。赵樱泓很无奈。
你可以告诉他们去处,让他们远远跟着。黄盖峰距离这里也就十来里山路,我背着你直接就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真的吗?你不会累吗?赵樱泓惊喜问道。
韩嘉彦道:我十二岁上龙虎山,十七岁下山,就是在山里训练出来的本事,走山路不在话下。
打定主意,二人便与身后带队的首领王隋打了个招呼,王隋虽然有些担忧,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主子的意愿,只能应承下来。心中却在想,千万要跟紧了,万一出甚么事,他实在无法交代。
奈何,他们跟着的可是韩嘉彦。她即便背着赵樱泓,在山间依旧如履平地,脚步轻快而敏捷地踏着山道,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身后的侍从们甩开来了。
王隋连忙带队去追,奈何怎么也追不上,反倒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最后不得不停下脚步喘息。
彼时韩嘉彦早背着赵樱泓没了踪迹。
去往黄盖峰,要先下山再上山。穿行于山林之间,清新的空气将人的身心都涤荡干净,自从上了山,赵樱泓感觉自己神清气爽,思维都敏捷了许多。
鸟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回荡在山中,雨后的艳阳穿透枝叶的间隙照耀在山道之上,仿佛落下斑斑碎金。
这一切实在太美好了,若不是脚踝的刺痛还在一阵一阵地提醒着赵樱泓,她真以为自己身处在梦境之中一般不真实。
自幼怀揣着游历山川的梦想,今日终于成真了,而且还是与心爱之人相伴着。这一定是多年的虔诚祈愿,得到了上苍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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