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彦于是揖手道:三娘子早歇,在下这便告辞。
绮纱扇窗再度开启,燕六钻了出去,很快便携剑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赵樱泓倚在窗畔,遥望头顶的明月,久久未曾成眠。
正月廿七,韩嘉彦睡到了午时才起。她这两日实在是忙坏了,四处奔波,以至于体力透支。昨夜自任宅归万氏书画铺子,她都懒得回韩府,直接便于铺子仓库里的榻上和衣而眠。
午间她被食物的香气勾动,这才迷迷糊糊转醒。刚起身,便见她师兄浮云子正端了一碗香喷喷的素面,正在吸溜吃着。
她吞了口唾沫,下了榻就要去抢他的食物。
唉,干甚么呢?睡糊涂了?你的那份在厨房里,加了肉的,洗漱了再吃。浮云子躲开她的手道。
韩嘉彦立刻飞速洗漱,打理自身仪容,随即奔入厨房,端起一碗面来就往嘴里塞。她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将正在掌勺的翟丹吓到了。
师叔您这是闹饥荒了?
昨日午后就没吃东西,可把我饿坏了。韩嘉彦含混地回道。@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您这日日夜夜的都在忙些甚么呢。翟丹不禁道,随即往她碗里加了一勺肉浇头,又转身从不远处的簸箩里取了一张胡饼,递给她。
韩嘉彦只是吃,也不答话。恰逢此时,浮云子端着碗从厨房门口进来,笑道:
忙甚么,哼哼,反正是忙得不亦乐乎。不过也没白忙,燕六娘的名声算是传出来了,今天大半个汴京城的人都在议论你呢。
哦。韩嘉彦早已预见有此结果,因而并不惊讶。
你歇着吧,往后几日不必再跑了。浮云子忽然道。
嗯?怎么了?韩嘉彦问。
浮云子干脆把所有的事都梳理了一遍说与她听:
那蔡香亭气急败坏,托了开封府正满大街地搜捕你,这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你出去想不被逮住可不容易。茶帮那群刺客,昨夜我安插在茶市的眼线来报,说是已经安全离京了。茶帮暂时还未有接触咱们的意愿,多半也是在避风头。咱们眼下也不必着急了。
我昨夜已经随那瞎目和尚去了一趟文府,但只是蹭了顿饭,也未曾接触到文彦博,接下来还需日日都去,寻找机会。文思院那里的事,我让阿青去接触打听了,你就不必亲自去了。
对了,你今日是不是有甚么寿宴要去?
糟了!韩嘉彦一惊,这才猛地想起今天她要随长嫂去赴李清臣的寿宴。于是急匆匆搁下碗筷,就往外冲。
唉!你慢点!浮云子在后面喊了一句,随即无奈摇了摇头。
第三十章
万幸,韩嘉彦赶回韩府时,长嫂尚未出门,正在最后点数寿礼的名目。前院聚了一大群府内的小厮,正将寿礼最后打包装入车驾之中。
韩嘉彦趁着前院忙乱,急匆匆回了练蕉院。她昨夜一夜未归,可急坏了雁秋,眼见着大娘子就要走了,派人来催了好几回,雁秋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压力,只说六郎起迟了,还在收拾。
好在是把韩嘉彦盼了回来,她长舒一口气,将早已备好的华服锦袍递给韩嘉彦。韩嘉彦入寝室自行更衣,等她跨出寝室,就接到了雁秋递来的热帕子,她擦去面庞脖颈的薄汗,嗅了嗅自己身上,一股熏香的气息,是雁秋帮她熏过衣服了。
她连忙坐下,雁秋以最快的速度麻利地帮她重新束发,戴上玉冠。
我走了,回来再细说。她起身,抚去身上白锦云纹圆领袍的褶皱,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银銙鞓带说道。
说着便一步跨出屋去。
等她赶到前院时,长嫂的车驾已经在门口候她。有马夫为她牵马,她接过马鞭,利落地跨上马去,韩府的贺寿队伍这才出发。
士大夫家互相之间的来往交际,是韩嘉彦最不耐烦之事。她并非不善交际,却并不喜欢虚与委蛇、阿谀求容。但她心中清楚,身为韩六郎,若还想要维持这个身份,最基本的交际往来,还是要做的。
她耐着性子随着队伍行至李府,门口已然车马络绎不绝。李府内知前来相迎,长嫂吕氏自马车而下,笑而与其见礼,韩嘉彦也被迫下马上前,随于长嫂身侧见礼。
她虽然心中不耐,可却依旧关注着长嫂的一言一行,以期察觉出一些端倪。他的长兄从不做无用之事,尤其是在自己身上,每一步棋都有用意。他为何要让自己来参加李清臣的寿宴?韩嘉彦到现在也没思考出答案来。
李清臣虽为知制诰,即中书舍人,掌中书省,清贵无比,可又不参与科考大比出试题,与她的应试并无利害干系。难道是亲事?可李家似乎并没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待字闺中。@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带着疑问,她随长嫂见到了寿星公李清臣。花甲之年的李邦直须发已然斑白,但仍满面红光,见到韩家来人,顿时感慨又欣悦。他曾与韩氏有姻亲之缘,没奈何缘分浅薄,妻子韩氏早逝。但这许多年来,他仍旧与韩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弟妹,今日莅临,老夫真是蓬荜生辉,受宠若惊。
哎,邦直兄大寿,我们韩家人怎能不来。近来邦直兄身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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