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蔡香亭欺人太甚!老仆这就修书于郎主与娘子,这口气怎能忍下。马诚安愤愤不平地念叨着,吩咐下人好生照看章素儿,这才离去。
涂四和阿琳都受了伤,涂四脑袋都肿了起来,阿琳走路亦是一瘸一拐。
章素儿看不过去,叫了府内另外一位女仆,让她用跌打药膏给阿琳揉一揉,今夜便不需要她在近前服侍了。
阿琳哭红了眼,一直责备自己没用,又气呼呼骂蔡香亭人面兽心,章素儿却一个字没有听进去,直到她离开,屋内空下来,她脑海里都一直在回想那个银面黑衣的身影。
她心中清楚,那人也许脱了身便会来寻她,所以亦是故意支开了身边的人。
章素儿无意识地搅着手里的巾帕,坐立难安地于自己的闺房之中等待着。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天边擦黑,夜幕即将降临,那人也一直不曾来,她实在焦急了。
可是出了甚么事?难道是未曾脱身,反倒被抓捕了。她想喊人去打听打听,却又觉得这样不妥,一时踌躇不已。
等府内掌灯已毕,仆人给章素儿送上了晚食,她却一口也吃不下,让仆人翌日再来收碗碟,她烦躁地于屋内踱步。
终于,朝东的牖窗外响起了敲击声,很轻的两下。章素儿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踯躅着不敢上前。但那敲击声再度响起,并传来了那人压低的声音:
素儿,是我。
喜悦飞上了她的面庞,她连忙扑到窗前,支起了牖窗。便看到了她一身黑衣,负包挎剑的模样。那张银面她暂时卸了下来,就拴在她腰间。
烛火照亮了她含笑的面庞,她道:
可算逮着只有你一人的时机,我来迟了,要甩掉身后的尾巴真并不容易,我得确保不会牵累到你。她方才还绕了一趟章府的马棚,将丢在马车顶上的包袱取了回来。
你怎么会怎么会章素儿此时已然语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难以一气吐露。她美眸波光流转,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
你知道的,为了查我娘与我师父的事,我只能这么做。抱歉,吓着你了。
章素儿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稳定住情绪,道:我知你会功夫,只是没想到你竟这般强。
韩嘉彦笑了:不敢说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亦是在冒险,不敢掉以轻心。
那你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杨楼街这里?
我正盯着文思院,在查文思院的牛提辖。
章素儿见她没打算细说,因而也不曾细问。她转而问道:
应试如何?
放心罢,一切顺利。韩嘉彦温和地看着她。
章素儿咬唇,难以克制心中翻涌的情愫,看着她的容颜,禁不住抬起手来,将她鬓边的碎发拢于耳后。韩嘉彦一怔,下意识要让开,可转念一想若是让开岂不是伤了她的心,犹豫之下就未曾动弹。
她想着,兴许是素儿知晓自己是女子后,便不再那么在乎男女大防了,故而举止亲近了许多。她亦不必过于紧绷那根线,她实在是扮男子扮成习惯了,不大熟悉女性友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章素儿这一动作,忽而又后悔,连忙收了手。抿唇,转开目光,掩饰般道:
你莫要再这般冒险,还未殿试,我怕你出事。
嗯,我省得,今日若不是撞上你出了事,我也不会这般冒险。
一句话,说得章素儿心跳不已。心下正窃喜,却听她道:
蔡香亭今次折了面子,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是再欺辱你,你定要与我说。啊对了,你若要与我书信,就遣人送到万氏书画铺子去,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忙,回信可能会稍有迟滞。有甚么麻烦,找我师兄或者铺子的伙计也是一样的。
嗯。章素儿点头应下。她知道韩嘉彦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要走了,果不其然就听她接着道:
我还有事,这便走了。你千万保重,这两日最好避避风头,就在宅子内,莫要出去了。
章素儿连忙出声问道:你何时再来?
韩嘉彦微微一怔,片刻后思索道:等过了这一阵,殿试后我应该就有时间了。到时候再来寻你,帮你记起当年的事。
章素儿想解释,解释她并不是为了回忆起当年的事才问她何时再来。可这又该如何解释,解释她有多么的想她,想她时刻都陪在自己身旁?这如何能开口。
章素儿无处安放自己内心的这一腔情愫,她压抑着压抑着,觉得自己一定是不正常的,若是说出来,定会让她嫌恶。她不能再贪心了,只要她还能与她为友,她就该满足了。
韩嘉彦此时已然将银面从腰间解下,戴在了脸上。临别时,她笑道:
素儿,不开心的时候就抚琴吧,抚琴最能忘忧。
说罢她转身,猛地助跑一段,蹬踏着东窗旁的一块湖石,一个鹞子翻身便越过了章府的院墙,消失于夜幕之中。
赵樱泓有些焦虑地坐于圈椅内,望着上首正悠闲品着羹汤的娘亲朱太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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