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局里，一个民警请示杜副所长怎么处理陆永寿四人。杜副所长打了一串哈欠：“啊，困死了！先关着，明天再说。”
就因为杜副所长这句话，陆永寿四人在派出所担惊受怕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
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杜副所长才把陆永寿叫到审讯室做笔录。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到现在还没吃早餐，陆永寿疲惫不堪，仅仅一夜之间，整个人都落了形。
“什么名字？”杜副所长威严问道。
“杜所长……”
“少他妈的套近乎！”陆永寿话还没说完，就遭到杜副所长一声断喝。
“是是。我叫陆永寿。”陆永寿胆子都吓破了，老老实实答道。
“哪里人？”
“老山村人。”
“干什么的？”
“农民。”
“以前犯过事吗？”
“没有，没有。杜所长，我可是老实守法的公民啊！”
杜副所长冷冷一笑：“老实守法？不见得吧！陆永寿，你知道犯了什么罪吗？”
“知道。可是，不就打点小麻将吗，至于吗？”陆永寿一脸委屈的样子。这些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大家手里都有点余钱，打点小麻将很普遍，因为这个被公安部门抓起来的更少。
“陆永寿，你聚众赌博还有理了！”杜副所长拍了一下桌子。
陆永寿马上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杜副所长道：“陆永寿，按照相关规定，你得缴三千块钱，并处以十五天拘禁。”
陆永寿一下子懵了：“这么严重？”
杜副所长根本不管，义正辞严道：“让家属把你的换洗衣服和罚金一并拿来。”
说着，杜副所长示意负责笔录的民警把记录拿去给陆永寿签名和按手印。陆永寿耷拉着脑袋，按照发警指示的位置签了名按了手印。
按照规定镇派出所是没有权力拘留犯人这么多天的，因此，陆永寿等人都得转移到市公安局去。
走出审讯室，民警指了指一张办公桌上的电话：“你现在可以打电话给家属了。”
陆永寿走到电话机旁，输入玉兰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派出所抓赌是昨夜深夜行动，村里并没有人知晓。就连到铺子老板也不知道。因为，铺子老板夜里是回家睡觉的。只是给外面的留着灯和桌子，一些烂赌的尽可以玩到天明。
因此，玉兰并不知道自家男人被派出所收监了。她早已习惯陆永寿夜不归宿。玉兰看是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才按下绿色的通话键。
“玉兰，是我啊，我是永寿！”陆永寿几乎是带着哭音喊道。
玉兰愣了：“永寿？！你这是哪里的电话啊？”
陆永寿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在镇派出所呢。”
“你被抓到派出所了？”玉兰惊叫起来。她的男人她心中有数，虽然是个光棍无赖，却没干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怎么就被抓到派出所去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陆永寿是因为赌博被收监的。
“唉，别说了。昨天夜里打麻将被抓的。”陆永寿非常沮丧，“刚才杜所长说了，对我处以十五天拘留。还有……”
“还有什么？”玉兰追问道。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要处以三千块钱的罚金。”陆永寿道。
“三千块！”玉兰失声道，“死鬼，到哪里拿这么多钱啊？”
家里的状况陆永寿不是不清楚，不要说三千块钱，再这么下去恐怕连锅都快揭不开了。不过这三千块钱可是解燃眉之急的，欠谁的钱也不能欠派出所的钱。
“要不，你再找陆昌照借去？”陆永寿清楚，除了借别无他法。
“你还欠陆支书好几千块没还呢。”玉兰道，“再说前天人家动员你在征地协议书上签名，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把他轰走了。现在又去求人家，我脸皮薄，没脸见人。”
陆永寿知道玉兰说的是实情，只得道：“要不找永年试试。我是他亲哥，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玉兰知道目前惟一能倚仗的人只有陆永年了。没有办法，只得道：“我试试吧。”
“玉兰，你快点啊。派出所说了，必须早上午下班之前送到。”陆永寿催促道。
放下电话，玉兰往陆永年家走去。巧的是陆永年家里只有老婆在，一问，才知道陆永年到村委办公室开会去了。玉兰只好向村委办公室走去。到那里一看，会议室里坐着村干部，陆永年正襟危坐，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因为时间紧迫，玉兰也顾不上许多，站在门口向陆永年招手。陆永年正好抬头见是自家嫂子，向陆小天点头示意，放下手中的笔走了出来。
“嫂子，什么事这么急？正开会呢。”陆永年问道。
玉兰把陆永寿被派出所抓去，被罚了三千块钱的事简略说一遍。最后羞愧道：“永年，我们的情况你也了解，仓促之间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没有办法只好求你借来了。”
陆永年面有难色：“嫂子，不是我不帮你，三千块钱不是小数目，你让我上哪里拿去？”
“永年，这可是你哥的救命钱，就算嫂子求你了。”玉兰哀求道。
“嫂子，大哥被派出所抓去了，我也着急啊！可是我真没有这么多钱啊！”
“那怎么办呢？就让你哥在派出所受苦？”玉兰眼睛里泪光闪烁。
陆永年搓着手，在会议室长廊走了两个来回：“要不找陆支书试试？”
玉兰道：“以前借的还没还呢。我丢不起这个人。”
“小天是个热心肠的人，要不给他说一下向村委借。”陆永年道。他是村会计知道陆昌照还的那三十多万土地租金还分文未动呢。
“这个行吗？”玉兰没有把握。
“嫂子，您要实在抹不开脸，我给小天说一下。”陆永年自告奋勇。
“只能这样了。”
陆永年走进会议室，在陆小天耳边嘀咕了一会。陆小天露出微笑：“这事就交给你跟符曼丽主任了。你们现在就去办吧。”说完，向符曼丽道，“符主任，你把征地协议书带上，跟陆会议去一下。”
符曼丽一开始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出了会议室看到玉兰正在大榕树下低着头焦急地走来走去，马上明白了。
“永年，是不是你大哥和大嫂同意签名了？”符曼丽问陆永年。
陆永年神秘一笑：“这回可由不得他了。”说着，将陆永寿被抓进派出所的事说给符曼丽听。
符曼丽恍然大悟，心想，陆小天鬼点子真多，连陆永寿这个无赖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嫂子，小天同意从村委会经费中借你三千块钱。不过……”陆永年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玉兰问道。
陆永年笑道：“你也知道这笔钱是村里的，要是大哥赖着不还，到时追究起来，小天得担着这个责任。”
玉兰知道陆永年说的是大实话，村委的钱可不是陆小天个人的，能够担保借给她去救自家男人，已经是非常仗义了。
“放心吧，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把钱还给村委会。”玉兰信誓旦旦。
符曼丽笑着道：“玉兰，你真是实心眼，只要在征地协议书上签了名，到时赔偿款一下来不就有钱了。而且，你可是答应过我，只要能做主就签的。现在永寿关在派出所，不正是个机会。”
玉兰看了看陆永年。再怎么说陆永年也是自家兄弟，她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陆永年劝道：“嫂子，您还犹豫什么？大哥不同意征地标准，漫天要价，本来就不对。现在，村委又肯出这笔钱，你就知足吧。”
玉兰见陆永年说得有理，咬了咬牙：“好。我签！”
“这就对了。”符曼丽说着拿出征地协议书，摊开在玉兰面前。并且连笔和印油都准备好了。玉兰顾不得许多，签上自己大名，并按下了手印。符曼丽满意地拿起来，对着那个猩红的手印吹了吹气。
陆永年对玉兰道：“走，跟我拿钱去。”
看着按着玉兰通红手模的征地协议书，陆小天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用计将陆长寿送进派出所显得不厚道，可是让他这种无赖吃点苦未必是坏事。
征地工作完成的第二天，工程队便进场工了。看着推土机、铲车、装运石料的大卡车进进出出，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陆小天心里甭提有多高兴。眼看着修路的夙愿就要实现了，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所受的委屈值得了。
现在，陆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到施工现场转悠转悠，关心一下工程的进度。然后习惯性到村委会自己的办公室坐一会，上上网，看看书，静静思考一些事情。
这天，陆小天在村里转了一圈，道路的清障工作差不多结束，照这个进度下去，春节前交付使用应该没有问题。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甚至想象着村民踏上新路时欢天喜地的景象。转了一圈后，陆小天刚到办公室坐下屁股还没热，就听到有人喊他：“陆主任……”
陆小天的身份太尴尬，叫村支书不是叫村长也不是，有些不了解情况的干脆叫他“陆主任”。一开始，陆小天很不习惯，久而久之，也就听之任之。
陆小天抬着一看，门口站着一位打扮很时潮的年青人。中分头又光又亮，脸上带着一副蛤蟆镜，脖子上挂着金光闪闪的大链子，手上戴着大金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手里提着一个狭长的名牌皮包。脚上蹬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黑皮鞋。看到陆小天，年青人将蛤蟆镜拿下来，露出一张胖嘟嘟的饼子脸。
“请问你是……”陆小天并不认识此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仁义，是路通道路集团的老总。老山村的道路就是由我们路通道路集团承建的。”吴仁义道。
老山道路的招投标等前期工作都是由南山镇政府出面，很多事情陆小天都不参与，因此并不了解内情。要不是吴仁义主动送上门来，他还不知道有个路通道路集团。顾名思义，路通道路集团肯定是搞道路建设的。
“吴总，你好！”陆小天在站起来握住吴仁义伸过来的手。
吴仁义递一根烟过去，陆小天接过来一看是黄鹤楼。这烟他还是第一次抽，知道这烟很贵，本来想放在鼻子底下嗅一嗅，又觉得不能让吴仁义这个土豪看低，直接叼在嘴里。吴仁义适时划亮打火机递了过去。陆小天也不客气，头一低，就着火将烟点上，轻描淡写抽了起来。吴仁义也给自己点上一根，毫不客气坐到陆小天对面的椅子上。
吴仁义属于那种混场面的人，边抽烟边道：“陆主任，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啊！”事实上，他比陆小天也就大了五六岁左右。
陆小天打了个哈哈：“吴总，你才是年轻有为呢，已经是集团的老总了。我想问一下，你的公司是在咱们市里注册的吗？”
吴仁义道：“当然。我们路通集团可是证件齐全的正规公司。市里很多道路都是我们集团承建的。”说出市里几条重要的道路，接着话锋一转，“像你们老山村这种总投资在一百万上下的乡村道路，我们还是第一次。招投标的时候，莫局长说过，老山是老区，为了新中国的做出了卓绝的贡献。莫局长要求我们不要光顾着赚钱，要为老区做些牺牲，要为老区的发民助力。”
一万块！陆小天心思百转，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一万块钱不管是工程回扣，还是吴仁义给他的好处费，都不能收。老山村的道路建设可是杜光明省长亲自拍板的，关注面很广。再加上，这条道路还关涉到部队，谁要想从这上面赚钱，除非不要命了。别人陆小天管不着，他自己还年轻着呢，还想干一番事业，绝不会栽在区区一万块钱上面。
这番话说得陆小天都为之动容，想不到交通局的莫局长如此深明大义，把老区的发展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
“莫局长能把老山的发展放在心上，我感激不尽。吴总，老山的道路可是经过省长亲自拍板的，你可得按时按质完成工程量啊。”
“这个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们路通集团就是把其它的工程放下，也要首先保证老山村道路的建设。”吴仁义拍着胸脯道，“我吴仁义虽然读书不多，是个草莽，但哪头重哪头轻还是分得清楚的。”
陆小天要的就是吴仁义这句话，微微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吴总，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就是为了老山村道路按期完成通车。”
吴仁义吐出一个烟圈：“陆主任，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你这个朋友我吴某人交定了。”说着，拉开手提包，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放在陆小天的办公桌上，笑道，“陆主任，这里是一万块钱，不成敬意，请你笑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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