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还是路的问题

    陆天明所料不差，陆小天刚回到老山第二天，就接到镇里的电话，省长杜光明、省委秘书长蒋春思要到老山视察工作。而且，省军区政委白英胜也要过来。这三位大领导一来，市四套班子领导肯定作陪。这下，老山村真的热闹了。
    省市领导下来的前天夜里，忽然下起了绵绵的秋雨。雨不大如同牛毛，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农村人都知道，这是典型的秋雨，不连续下个四五天甚至十天八天绝不罢休。这样一来，老山那条红土路就像倒上油似的，滑不溜秋。不要说人，就是牛踏上去一不小心都会滑一跤。
    天刚亮，顾长卫、符曼丽等几个村干部便找陆小天来了：“小天，路这么滑领导走上去非摔个大跟头不可，也是摔出什么毛病来，这个责任谁担得起。这可怎么是好啊！”
    陆小天嘴里噙着香烟，微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们让我有什么办法。要怪只能怪省领导不会挑日子。”
    顾长卫忧心忡忡：“话可不能这么说，领导要是摔了跟头，还是会怪罪到我们头上来。”
    陆小天笑道：“这个倒不必要担心，出了责任包在我身上。领导要怪也是怪我，跟你们无关。”
    顾长卫等村干部不知道陆小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家都了解他，知道他是个做事认真负责的人。不知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麻痹大意。
    “走，咱们到村委会办公室去恭候领导驾临。”陆小天大手一挥，往村委会办公室去了。
    话虽这么说，陆小天还是做了安排。他让顾长卫、陆永年、符曼丽到村民家去借水靴备用。真要把省长摔了个大跟头，可不是好玩的。
    正在村干部翘首以待的时候，省市领导的车队缓缓开进来了。也许是道路太滑溜了，车子开得小心翼翼。当车子停在大榕树下的时候，市委书记赵广富、市长伍大明跑过去给杜光明、蒋春思开车门。手里还高高擎着雨伞，唯恐领导被雨淋湿了。
    杜光明看了一下红通通、脏兮兮的地板，皱起了眉头，犹豫着该不该下车。陆小天连忙走了过去，将水靴递过去：“杜省长，路面滑，请换水靴。”
    杜光明看了看陆小天，满意地点了点头，脱下皮鞋，递给秘书，换上了水靴。
    顾长卫、符曼丽等村干部也已经将水靴送过来，让领导们换上。
    这时，陆小天看到许松林给伍大明打伞遮雨，一只手还提着公文皮，胖胖的脸上已挂满雨珠子。衣服也湿了一大片。样子十分狼狈。看到陆小天，许松林眼里掠过一丝尴尬。
    赵广富陪着小心对杜光明道：“路太滑了，是不是在村委会听汇报就行了？”
    杜光明不满意道：“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到村里看看？广富同志啊，咱们是下来视察工作的，怎么能让这点小雨难住？”
    赵广富白白挨了一顿批评，脸上黑黑的，对林海星道：“村干部呢，让他过来带路。”
    林海星把陆小天带到杜光明跟前：“这位是镇里派下来的驻村干部，叫陆小天。他是老山村人，比较熟悉情况。”
    刚才陆小天给杜光明递水靴的时候，便对这个俊朗机灵的小伙子印象不错：“小天同志，就麻烦你带路，咱们到村里看看。”
    陆小天连连点头，跟杜光明走在前头。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队伍。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热闹，虽然下着雨，但浇不灭他们的好奇心。
    走着，杜光明问道：“你们老山是不是有个叫陆天明的？到他家里看看去。”
    陆小天清楚杜光明肯定也已知道孙家政要到老山视察的消息。这次指名道姓要见自己父亲，肯定是有所安排的。
    陆小天笑道：“杜省长，陆天明就是我的老爸。不过他不在家。”
    杜光明奇道：“不在家。去哪了？”
    这时，白英胜走上来，在杜光明耳边说了几句。杜光明轻轻“哦”了一声：“村子也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到村委会办公室听听汇报吧。”
    到了会议室，分主次坐下之后。杜光明开宗明义：“今天，我们不仅是来视察的，也是来帮助老山村解决实际困难的。所以，汇报的时候主要是说问题，把问题摆到桌面上来。”说着，接过秘书递过来的笔记本摊开来，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林海星上次听过陆小天的汇报，对他的口才非常认可：“陆小天，你来汇报一下。记住，多讲问题。”
    陆小天早有准备：“要说老山地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路的问题。这条路晴天是‘水泥路’，风一吹尘土飞扬；雨天是‘泥水路’，泥泞滑溜，不要说是人，就是牛走上去不小心也要摔个四蹄朝天。刚才各位领导已经亲身体验了。”
    说到这，在座的各位都发出会心的微笑，对陆小天投去赞许的目光。特别是他“水泥路”和“泥水路”的比喻，既贴切又生动，还很幽默。杜光明、蒋思春听过的汇报何止百计，大都是死气沉沉，枯躁乏味。像陆小天如此生动幽默，接近地气的还是第一次。都微微颔首。
    陆小天一炮打响，更增信心，继续高谈阔论：“路的问题不仅影响到村民的出行，更影响到老山的发展。老山是红土地，十分肥沃，种什么得什么，非常适合发展现代农业。但是因为路的问题，大卡车进不来，村民种的蔬菜瓜果只能烂在田间地头。导致村民不敢大规模种植，种一点够吃就行。怎么能脱贫致富？”
    陆小天环顾四周，见杜光明、蒋思春边听边在本子上认真写着。他知道老山的路能不能修成，成败在此一举。
    “当然，这么一条光靠村里是不修不起的。不说别的，村委会连最基本的办公经费都没有，怎么有钱修路？修这么一条路，除了依靠政府别无他法。各位领导，我陆小天今天就把话搁在这，只要把路修起来，我跟村委班子有信心带领村民发家致富！”
    陆小天这番话掷地有声，又在情在理。
    杜光明抬起头，目光凝重扫视了一圈会议室。他倒不关心老山村脱贫致富的问题，而是另有考虑。老山是孙家政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阔别几十年后，忽然萌发了故地重游的念头，足见老山在他心中的位置。要是他回来看到老山还是一番贫穷落后的景象，肯定不高兴。要是回到北京嚷嚷，上面肯定对省里不满意。对省里不满意，也就是对他这个当省长的不满意，势必影响到进步。
    别看孙家政已经退休，但他在部队经营多年，要知道总参作战部可是个利害部门，门生故吏广布天下。而且，杜光明还听说，孙家政两个儿子也在部队工作。这可是个拍孙家政马屁的绝佳机会。
    杜光明清了清嗓子：“小天同志说得在理，这条路是老山的生命路，发展路，路修好了，农民兄弟的生活才会有盼头，才能早日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同志们啊，你们要牢记小平同志的教导，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就是要走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老山村这条路不仅要修，而且要马上修。广富同志、大明同志，我建议市里拨出专款，把路修起来。”
    赵广富露出为难之色：“修这么一条路恐怕得上百万，市里哪里拿得出这么一笔巨款。”
    杜光明明白赵广富是心疼钱，一个市财政再穷也不可能拿不出一百万。
    “广富同志，老山是老区，在战争年代抛头颅洒热血，为新中国的诞生做出了卓绝的贡献。从上到下都有政策，要支持老山的建设，在政策、资金方面予以倾斜。”
    赵广富苦着脸：“杜省长，今年的资金都安排完了。您看明年行不行？”
    杜光明拍了一下桌子：“广富同志，你就别讨价还价了。我就不信你们b市拿不出一百万。要真的拿不出，我倒有个好的建议，把接待费、办公经费减了。市委、市政府领导干部从明天起都坐公交车上班。”
    赵广富见杜光明生了气，不敢磨牙下去，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好吧。我们坚决贯彻杜省长的指示精神，把路修好，支持老山的建设。”
    杜光明得势不饶人：“这条路要尽快上马，争取春节之前竣工通行。”赵广富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杜光明摆了摆手，根本不让他说话，“不仅如此，村里一些公共基础设施要完善。我刚才走马观花看了一下，发现村里还没有公共厕所，也没有文化室。这些市里要一并纳入老山的建设计划。”
    “是是是。”赵广富连连点头，像鸡啄米一样。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陆小天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同时，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修路的事终于搞掂了。这条路是杜光明亲自下的命令，他相信市里不敢敷衍了事。除非赵广富、伍大明嫌头上的乌纱太大太重，想换顶轻点的、小点的。
    哪里知道，杜光明还没有完：“我听说战争时期老山曾经出现一位英雄，他的名字叫陆天明。后来受到不公平待遇。市里要查一下，陆天明的问题彻底平反了没有，有什么困难要帮助他解决。该恢复的要恢复，该补偿的要补偿。”
    赵广富、伍大明以及市四套班子的领导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又扯出一个陆天明来。不过既然省长发了话，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杜光明一行离开的时候，连绵的阴雨居然停了。一缕阳光从空中直射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杜光明拉住陆小天的手,亲切道：“小天同志，好好干，争取早日把老山村带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尽管陆小天知道杜光明说的是套话，心里还是暖乎乎的。带领村民脱贫致富一直是他的宿愿，眼看就要实现了，说不出的高兴。
    白英胜则把陆小天拉到一边，悄声道：“陆老英雄恢复得不错，估计再过三四天就能出院了。到时我再派车把他送回来。”
    陆小天连声道谢。
    赵广富、伍大明、林海星、黄山等领导杜光明、白英胜对陆小天另眼相待，均感到无比诧异，不知道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是什么背景。
    尤其是许松林，眼里满是羡慕妒忌恨。本来以为参加工作后，凭借雄厚的家庭背景，足以将陆小天甩开几条街。现在看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杜光明的车队离去后，顾长卫等村干部围住陆小天：“小天，你为老山干了件大实事，大好事！老山村的父老乡亲要好好感谢你！”
    陆小天淡然一笑：“谢什么，能为村里做点事，是我莫大的荣幸。”
    政府要出钱给老山村修路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大家知道这得归功于陆小天，是他的争取市里才肯拨钱的。不仅如此，公厕、文化室等公共基础设施也要建起来。
    陆天明、吴淑英两位老人是被军车送回来的。这次白英胜并没有陪同，只是派了自己的贴身秘书陪同。陆天明气色很好，脸上的皱纹完全舒展开来，嘴根本合拢，整天乐和和的。腿里的子弹取出来后，走起路来稳健有力。除了枪伤痊愈之后带来身体上的舒服轻松之外，孙家政春节后要回老山视察的消息更像是一剂强心剂，使他一下子像年轻了十岁。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都不假。
    村里人也发现了陆天明的变化。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陆天明被军车接送到省军区医院治病的事。而且，杜光明省长到老山视察的时候也特意提到了陆天明，称他为“老英雄”。于是，大家开始尊重起他来。这使陆天明脸上颇有光彩，有事没事总爱叼着烟枪在村里走走。心安理得地接受村民的问候和尊敬的目光。
    最让陆天明感到难受的是，将孙家政回来的消息藏匿在心中。他多么想将这个消息向全村人甚至是整个南山镇宣布!可是，在孙家政没有到来之前，他必须得保守秘密。因为，大领导的行踪是国家机密。尽管孙家政已经退休了十多年。
    陆天明看到老爸整天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把修路的事抓紧了。事实上根本不用他多操心，毕竟这是省长亲自下达的项目，赵广富、伍大明胆子再大也不敢怠慢。现在已是十月份将尽，距离春节仅有三个多月时间，时间非常紧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