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大堂经理兴奋得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以为碰上了做大生意的大老板，干脆连称呼都改了：“陆老板，贷这么多钱是要干大生意吧？”
陆小天摇了摇头：“我不做生意，我贷款是要修路。”
修路？大堂经理有点糊涂了：“你是开修路公司的？”
“不是。”陆小天道，“我打算给村里修一条水泥路，没钱，没有办法才来贷款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堂经理总算理出个头绪：“哦，你是村长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经理，您能介绍一下贷款需要哪些手续吗？”
“得有抵押，还得法人签字。”大堂经理轻车熟路。
陆小天为难了，村里值钱的只有土地，可是拿土地抵押得村委会议通过，经过村干部会议和村民代表大会的失败，他真的没有这个信心。法人签字倒还好说，因为顾长卫就是老山村的法人。不过贷这么一大笔钱，陆小天可不想扯上顾长卫。到时要是还不上，不是把他给连累了。
陆小天想了想，又问：“要是以个人名义贷呢？”
“你想自己贷款给村里修路？”大堂经理睁圆了双眼，
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或者纯粹是逗他玩的。
陆小天不理会大堂经理的大惊小怪：“是不是也要抵押呢？”
大堂经理点了点头：“是的。比如房产啊，车啊，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要知道你贷的可是一百万！”
陆小天清楚自己的家底，除了那两间破屋，能拿得出手的，值钱的东西只有那辆黑色的大阳摩托车了。看来贷款这条路走不通。
陆小天站起来，冲大堂经理歉意一笑：“我再考虑考虑吧。不好意思，浪费你的宝贵时间了。”
这时，大堂经理已经完全把陆小天当成傻子，巴不得他快走，笑道：“没事，没事。您慢走。”
出了银行时间还早，陆小天去经常去的那家老爸茶店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定，点了一壶绿茶，一小碟炒花生，自斟自饮。正好有人拿着报纸在茶店里叫卖，陆小天便买了一张都市报看了起来。这个时间点，早茶已过，午茶还没有开始，店里喝茶的人很少。又过了一会，店里喝茶的人都回家吃午饭了，只剩下陆小天一个人。好在他是店里的常客，茶店老板并没有赶他走。
十二点一过，陆小天才动身去班车上下站。巧的是班车上下站对面就是镇卫生院，陆小天触景思人，想起了陆文秀。自从上次在村委会办公室分别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不仅如此，连电话也没有通过。当然陆小天并不知道陆文秀已经被胡大超和丽丽轮流看了起来，部分地失去了人身自由。另外，陆文秀曾答应过陆小天做陆昌照的思想工作，让他把土地租金补缴齐。没有帮上陆小天，陆文秀自觉得对不起他，也不好意思主动给他打电话。
正在这时候，从县城开过来的班车到站了。车刚停稳，黄海妹从车上下来，肩着背着行李包，怀里还抱着个泡沫箱，不用说肯定是海鲜。
陆小天迎上去，从她怀里接过泡沫箱：“来就来了，还带海鲜干吗？对了，你不是说休渔吗，怎么还有海鲜？”
黄海妹白了陆小天一眼：“你还真是傻得可以，海鲜是前几天就备下来的。”
陆小天笑道：“怪不得爸妈天天盼着你来，你真是个好媳妇！”
“谁说要嫁给你了？脸皮真厚！”黄海妹笑嗔着，心里美滋滋的。
“好了，回去了，爸妈还等着咱们吃饭呢。”陆小天将泡沫箱绑到摩托车后架上。
黄海妹坐上去后，陆小天正要发动摩托车，装在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是谁这么不识时务，偏偏在这个时候打进电话。陆小天只好用脚支撑着摩托车，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陆昌照！接还是不接？陆小天犹豫不决。
自从陆小天提议要陆昌照补缴土地租金后，两人已经成为敌人。特别是经过两次投票表决，更加深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尤其是陆昌照，对陆小天恨之入骨，见面都不相问，更不用说打电话交流。
“怎么不接电话？”黄海妹觉得奇怪。
犹豫了片刻，陆小天还是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小天，你在哪里？快来镇卫生院一趟！”陆昌照的口气匆促。
陆小天预感到有事发生，否则陆昌照不会亲自打电话给他，而且口气还这么急。“陆叔，什么事您慢慢说。”
“文秀她……她自杀了！”陆昌照带着哭腔道。
陆小天心猛地沉了一下，忙道：“我这就去。”收了手机，陆小天对黄海妹道，“先不回家了，咱们得到镇卫生院一趟。”
黄海妹不明所以：“什么事比吃饭还急？”
陆小天边发动摩托车边道：“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海妹，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事后我再向你详细解释。”
黄海妹见陆小天神情凝重，知道肯定是急事，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后背上。别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说明黄海妹理解和听从陆小天。她就是这么一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镇卫生院就在对面，陆小天心急如焚，一路狂踩油门，没有几分钟，摩托车几乎是飞进了镇卫生院。停好摩托车，陆小天跑步进了门诊部，却不知道陆文秀在哪里，只好拦住一个穿白大褂问道：“陆文秀在哪？”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要是一般人还真的不知所以云。好在陆文秀是镇卫生院的护士，又是因为自杀被送进来的，早就轰动了卫生院上下。
白大褂指了指二楼：“就在二楼……”
话还没说完，陆小天已经冲上了二楼的楼梯。刚上二楼，就看到走廊里站着陆昌照、黄菊花夫妇、陆文兴夫妇，胡大超和丽丽。
胡大超红着眼，看到陆小天上来，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当面就是一拳。陆小天眼疾手快，赶紧用手挡了一下，胡大超这一拳正好砸在他的手上。胡大超五大三粗，有的是一把子蛮力，陆小天退了两步才站稳了，手隐隐作痛。
陆小天理解胡大超的心情，心里记挂的是陆文秀的伤情，不想跟他计较。黄海妹不明所以，冲胡大超嚷了起来：“哦，你讲不讲理，干嘛打人啊！”
胡大超喘着粗气：“打的就是他这个王八蛋！”说着，挥舞着拳头又向陆小天冲去。
好在这时陆昌照喝了一声：“大超，别胡闹！”胡大超才收回了拳头，对陆小天怒目而视。
“陆叔，都是这姓陆的害了文秀，你就让我狠狠揍他一顿！”看来胡大超对陆小天恨之入骨，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虽然到目前陆小天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从胡大超的话语中，隐隐猜出陆文秀自然似乎跟自己有关。
“陆叔，是怎么一回事？文秀抢救过来了吗？”陆小天关切地问道。
陆昌照先是无比怨恨地盯了陆小天一会，接着长叹一声，老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这时，陆文兴也过来对陆昌照道：“爸，姓陆这小子害咱们家还浅吗，把他叫过来干什么？要不是他小秀也不会自杀！”
黄海妹见这么多人向陆小天发难心中不忿，站到他旁边，只是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道：“你们凭什么诬蔑小天！”
陆昌照问陆小天：“这个女人是谁？”
“她叫黄海妹，是我女朋友！”陆小天如实道。
陆小天话音刚落，胡大超马上怒声道：“姓陆的，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来撩文秀。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一脚踩两船的花心鬼！”说着，又要冲上去打陆小天。
“你能不能消停一下！”陆昌照头都大了大声喝道。
这时，从病房里走出一个女护士，不满地冲走廊喊道：“这是医院，你们能不能静一静！要是出了什么事故，我们可不负这个责任！”这一嗓子比什么都灵，胡大超马上安静下来，只是恨恨地盯着陆小天。
陆小天心里记挂的是陆文秀的伤情，哪里有心情跟胡大超斗气。护士一走进病房，陆小天便问陆昌照：“陆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昌照瞅了瞅陆小天又看了看黄海妹，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陆小天跟陆文秀的事只能怪自己粗心，还没弄清陆小天的底细就将女儿介绍给他，给他们牵红线。可是陆小天自始至终都有理有节，没有做什么越轨的事。更蠢的是竟然同意将陆文秀嫁给胡大超这个蛮汉，真的是碰上鬼迷了心窍。
陆昌照擦去挂在眼角的浑浊的泪水，开始向陆小天讲述事情的原委。
原来，别看陆文秀没有给陆小天打电话，却一直关心着他说的向陆昌照催缴土地租金的事。她听说村民代表大会表决陆小天又失败了，心中郁郁的，总觉得对不起他。她当初可是答应过要帮陆小天替村里向陆昌照讨回土地租金的，只是说什么陆昌照都不肯。
陆文秀是那种心中有事就放不下的人，这事一直梗在心中，让她寝食难安。只是一边是自己的亲爹，一边是自己心中的爱人，让她割舍不下。最后良知让她站到了陆小天这边，她也知道自家的钱来得不甚光明正大。再说了，三四十万对家里来说不算大数目，还是拿得出来的。陆文秀决定再努力一把，再做一做老爸的思想工作。
这天，趁上班的空隙，陆文秀抽空给老爸陆昌照打了电话。
“爸，土地租金您还是缴齐了吧，这样不管对您还是小天哥，都是件好事。”
陆昌照不悦地哼了一声：“到现在你还想着陆小天那小子啊！小秀，爸劝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份心思，想跟陆小天在一起，门都没有！”
陆文秀见陆昌照如此绝决，也硬下心肠：“爸，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把话撂在这，想让我跟胡大超那个蛮汉在一起，门都没有！”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陆昌照气得直哆嗦，陆文秀以前是多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啊，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听话的呢。是从认识陆小天开始的，不用说肯定是受到了他的蛊惑。陆昌照把账算到了陆小天的头上，把气都转移到他的头上。
“小秀，陆小天有什么好，你就那么向着他。他虽然是个公务员，家里也就两间破屋，还有陆天明和吴淑英两个老不死的，你跟了他能有什么幸福！胡大超可是林海星的司机，说白了就是心腹，进步是迟早的事……”
“爸，你别再跟我提胡大超，别的不说就那口大黄牙，一张嘴就臭气冲天，我可受不了！”陆文秀毫不客气打断了陆昌照，“要想让我跟胡大超也行，你得把土地租金缴齐了！”
“你……”陆昌照想不到陆文秀竟然跟他讲条件，差点没气背过去，可又不好发作，硬生生憋了回去，“小秀，你也不想想，爸都这把岁数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还有文兴、文操。”
“这钱可是村里的，我可没有脸花！”
陆昌照终于忍不住了，冲着手机咆哮起来：“想让我把钱缴出去，做梦吧！”说着，用力按了一下红色按键，将电话挂断了。然后，一下子将手机掷在沙发上，蹦起老高，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老伴黄菊花一直在旁边，默默走过来，弯腰将手机拾起，熟练地组装好，放在茶几上：“别生气了，伤身体。”
陆昌照将肚子里的气全部撒到了老伴身上：“还不是你生的好女儿，还没嫁出去呢，胳膊已经向外拐了。真是气死我了！”
陆文秀见陆昌照死也不肯将钱缴出来，心中闷闷不乐，对值班的护士说身体不舒服请个假，让她看一下。镇卫生院本来就没什么看病，护士乐得送个顺水人情，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宿舍，陆文秀越想越觉得对不起陆小天。她本来就是那种内向，认准的事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便心情郁郁地胡思乱想了起来。想着想着，竟然萌生了自杀的念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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