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陆小天准备再次换档的时候,从路边的草丛里斜刺里冲出一只大白猪来。陆小天一紧张,猛地向旁边打方向盘。路又狭又滑,眼看着车子就要冲进路边沟,陆文秀一声惊叫,侧身伸过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方向盘。好在这时陆小天在惊慌之下,忘记踩离合器,车子死火了,停在路边,离路边沟只有半米的距离。
好险啊!差点就车毁人亡!
陆小天擦了擦额着上渗出的冷汗,才感到有什么东西顶着右肩,软软的,温温的。原来,陆文秀半边身子还靠在他身上,一只手还握着方向盘,差不多等于半个身子都偎在他怀里。
陆文秀这时也意识到失态,忙坐正了身子,脸上红通通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车里静极了,可以听见两人心跳的声音。好一会,两人的情绪平复下来。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陆小天开玩笑道:“还是你来开吧,要是我开恐怕咱俩谁也回不到家了。”
陆文秀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跟陆小天换了位置,重新将车启动,向老山村驶去。一路之上谁都不再说话。经过村委办公室的时候,陆小天让陆文秀将车子停下,他的摩托车还停放在村委办公室呢。
陆小天对陆文秀道:“谢谢你了,陆老师。”
陆文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等陆小天下了车后,开着车走了。
陆小天还不想回家,一个人到办公室坐下来看报纸。刚把《人民日报》要闻版看完,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顾长卫。顾长卫从村委路过,见陆小天办公室的门开着,估计他在里面便上来了。
“顾老师,您来得正好,我正想找您说点事呢。”陆小天站起来打招呼,顺手拖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顾长卫坐下,给陆小天递过一支烟。陆小天笑道:“怎么能接老师的烟呢,该我给老师敬烟才对。”说着,将一支中华烟递了过去。今天到镇政府特意买了一包中华烟,发了一圈还剩下半包。
顾长卫接过来,放下鼻子底下嗅了一下,慨叹道:“抽了大半辈子烟,今天总算知道中华烟是什么滋味了。”
两人面对面抽了起来,陆小天将同镇政府申请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的事跟顾长卫说了。
顾长卫道:“这是好事,只是咱村没有网络,可上不了网。”
陆小天道:“没事,我买个上网卡就行。”
顾长卫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上网卡这种事物:“我也不懂,你能弄通就行。只是,不知道镇里肯不肯批。”
“高洪文书记答应的,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陆小天对高洪文还是很信任的。
“我跟镇里领导打交道不多,不过我听说高书记人不错。在群众中很有口碑,基层干部也很爱戴他。”顿了一下,顾长卫问道,“小天,你跟高书记什么关系,我发现你对你不错。”
陆小天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是考上公务员分配回南山才认识的高书记,一共才打过三次照面。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倒奇了。”顾长卫饱经沧桑,历来信奉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高洪文是镇委副书记位高权重,怎么偏偏对陆小天这么个小后生青眼有加。
陆小天道:“顾老师,您别再问了,再问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长卫点了点头:“小天,你刚才说要跟我说事,什么事?”
陆小天抽着烟思忖了半晌,才道:“我听说村委还欠着陆昌照好几万块钱,有这事?”
顾长卫一下没摸清陆小天是什么意思,嘿嘿一笑:“要说欠也欠,说不欠也不欠。”
陆小天最讨厌这种模梭两可的话,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欠就是欠,不欠就是不欠,怎么又欠又不欠的。”
顾长卫沉吟了好一会都没有开口,看得出他在心里权衡着。
陆小天想不到这么一个问题竟然让顾长卫颇了好大一番斟酌:“既然这么难那就算了,我再找符曼丽问去。”
顾长卫感到陆小天对他态度的不满,忙道:“别急,听我慢慢讲给你听。”说着,顾长卫习惯性伸手去掏烟。陆小天又将一根中华烟掷了过去。顾长卫敏捷将烟接住,点火吸了两口,慢慢开腔了,“不瞒你说村委就是个空壳子,一分钱经费都没有,不说别的,就是每个月的水电费都缴不起。更不用说征订党报党刊、打字复印,还有接待的费用。这些开支都是陆昌照垫付,粗略算起来也得有个三五万的。”
“这么说村委确实是欠着陆昌照的钱呢。”陆小天插了一句。
“可是话又说回来,陆昌照租了村里的田种蔬菜瓜果,一直没有缴租金,这笔费用可比他垫付那些钱多得多。”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陆小天重重吐出一口烟雾:“顾老师,你算过没有,陆昌照一共欠村里多少田租。”
顾长卫摇了摇头:“这可是一笔糊涂账。陆昌照没有当村干部的时候,还同村委签订过合同,每年都按时上缴。不过那时田贱,租金也没几个钱。后来他当上了村长,租金的上缴就没有那么准时了。再后来当选为村支书,就再也没有向村里缴过钱。要是认真算起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你和其他村委干部就没有提醒过陆昌照,让他把租金上缴村里?”陆小天问道。
顾长卫苦笑道:“陆昌照是村里第一有钱人,又当了村里的干部,那可是村里跺一脚都摇三摇的人物,他不缴谁敢向他讨。”
陆小天本来想责备顾长卫的工作失责,可一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又把话憋了回去。事实上,陆小天没有回老山当驻村干部之前,就知道陆昌照在村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也怪不得顾长卫和其他村干部,当今这个社会谁有钱谁的话就有人听,在农村尤其如此。
“陆昌照跟村里签的合同还在吗?拿给我看一下。”
“哪里还签什么合同,都是陆昌照一人说了算。”
“这么说陆昌照欠村里的村永远都拿不回来了?”陆小天目光灼灼盯着顾长卫。顾长卫不敢与他对视,只好把头低下。
陆小天将抽得还剩一半的中华烟掷在地上,用脚踩灭:“顾老师,我想开个班子会,议一议陆昌照欠村里租金的事。”
顾长卫知道陆昌照的能耐,村委那帮人整天跟他吃吃喝喝在一起,从来都是唯他的命是从。陆小天不过是驻村干部,能在村里干多久还是未知数。而且,说到底不过是村里的小字辈,从辈份上讲得喊陆昌照一声“叔”呢,弄不好在村里没有立脚之地。
“小天,这事得从长计议,不可乱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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