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有些不悦,“为父还有哪里没有说明白?”
叶清弋没有马上接话,他想起前两日,叶瑾高坐于大马之上,在高岭上俯瞰大盛疆域的模样。
叶瑾沉默地看了很久,眼中流淌着陌生的眷恋——常年驻扎在边境的将士静守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虽然他不曾踏遍大盛,但这并不会冲淡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
叶清弋伴他在身边,同享一片辽阔的天空,独自藏匿着内心的不安,他知道叶瑾一定察觉到了,不然不会在日落西山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清弋,赤练军存在的价值是止戈,从前是,今后也是。”
所以为了实现这个价值,就要忍受帝王无边的猜疑,就要容忍一个又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监军对着赤练军指手画脚?就要甘愿成为皇子夺嫡的牺牲品?
军帐中的火堆闪烁着刺眼的光,叶清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父亲以为,在我求娶长平君之后,叶家的危机就会消失了吗?”
叶瑾意外的平静,他很清楚叶清弋会有的想法,并进一步问他:“如今炙手可热的二殿下,正统继承人太子,你属意谁成为储君?”
这话大逆不道得很,叶清弋却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答:“二殿下心狠手辣,欲壑难填,若他执掌朝政,朝中永无安宁之日,太子薄情寡义,善妒狭隘,也绝非明君。”
倒是严苛,叶瑾没有生气的迹象,又问:“那如今的建光帝呢?”
叶清弋脸色更臭了:“忘恩负义,无情无义,最自私不过。”
叶瑾继续说道:“不是他,就是从前的端王或是荣王,这大盛是戚家的大盛,这江山是戚家的江山。”
叶瑾心口如一,叶清弋却不然,他问:“若有朝一日,戚家人要收回赤练军呢?”
叶家如今的荣光和权势全仰仗赤练军,赤练军不在,又何来叶家?叶清弋这么问是想试探叶瑾的底线,谁知叶瑾的底线比他想象的要低。
“赤练军是戚氏皇朝的赤练军,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赤练军。”
“可是……”叶清弋忍不住要辩,“如果没有父亲,怎么会有如今的赤练军?”
叶瑾不以为然:“你这么想,跟那些指责我拥兵自重的老臣有什么分别?”
“我从不知父亲如此在意外人的看法。”叶清弋苦笑着。
他想起上一世后来以泪洗面的母亲,想起低嫁后受尽折磨的妹妹,他没办法接受叶瑾口中虚无的大义。
“父亲就一点不在意京城中的娘和妹妹吗?”叶清弋站了起来。
“弋儿!”
叶瑾有些生气,语气有些责备,看叶清弋像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种对待孩子的方式惹恼了叶清弋,他失声质问叶瑾:
“父亲可还记得武威城大捷?皇帝冒名顶替了您的大功,您从没怨过么?那么多年,您苦苦守着当年武威城差点失守的真相,难道也仅仅因为对方是戚家人么?”
“父亲!您真的要当戚家人一辈子走狗吗!”
叶瑾大怒:“混账!跪下!”
叶清弋知道自己失言了,扑通一声下跪,但他不认为自己的质疑有什么错,跪着也不肯低头,腰板直挺挺的,看叶瑾看了大为火光。
“逆子!真当为父不敢打死你么!”
叶瑾抽出架子上的长枪,指着叶清弋,朝着他后背拍了下去,在长杆快要拍在叶清弋身上的时候,又堪堪收手,他记起叶清弋肩背上的伤,但这逆子不打不行,叶瑾再次举起长枪。
正在这时,杜辉冲了进来,见此景象吓去了三魂,大叫着扑来抱住了叶瑾的手臂:“干什么干什么?清弋一路跟来你怎么舍得打他啊?他身上还有伤呢?”
叶瑾动了动手臂,没甩开,咬牙斥道:“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这个逆子!”
“不放!昨日你不是还跟我夸清弋懂事了吗?”杜辉死命拦着,扭头一看叶清弋还跪在原地,当即骂道,“傻小子还不快跑啊!”
叶清弋回头看了叶瑾一眼,回过头去仍是跪着,但眼下瞧着,就是跪死在这里,父亲也是不会清醒的,叶清弋这么想着,又是气从心头起,于是蹭一下站起来,扭头跑了出去。
叶清弋冲出军帐,一头扎进黑幕中,在几乎失去理智的档口,他骑着紫霄疾驰而去。
叶清弋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穿行,刺骨的夜风快要将他一身热汗冻成冰渣,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透着冷风,他脑子乱得很。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毕竟叶瑾不能未卜先知,叶清弋前世栽了跟头才知道明哲保身这招对叶家不管用,叶瑾没那么容易说通,他们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
叶清弋决定给父亲一点时间,他没有回头,而是按照原计划回程。
但他心中忐忑,行程并不紧凑,时而对着深潭沉思,时而迷糊走错了路,再折回来又费了不少时间,以致于回程比原计划晚了整整两日。
回到上京城,站在城门前,叶清弋遥望漫天红霞,还不知道上京城的天已变,不知道他会看到怎样一个戚栖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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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干涉
沈荣铮进宫后便去了文渊阁,进了房中,向侍读学士倪大人尽数述清了此次进了丹阳县之后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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