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城中哪户人家有喜事,就着夜色放起了烟花,五彩斑斓的在夜空炸亮,平白便宜了屋顶上的我俩。
秉南烛许是喜欢这亮晶晶的东西,笑得更欢,揽着我的手也收得更紧,几乎将我嵌在怀里。
我的头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身上的香味嗅了个透。
这是我说不上来名字的香,饶是嗅觉灵敏如我,也说不出其中都有什么,只觉得这味道很香,香得我眼皮发沉。
这香……不太对劲……
“哥哥真可爱,从来不对我设防的。”
昏昏沉沉间,我听见他在发笑。
我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秉南烛微凉的手指抓住我的下巴,低下头,堪称虔诚地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如毒蛇吐信一般的轻语,自他唇齿间泄出来: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遭了。
又着道了。
我在心中自嘲,终是沉睡了过去。
……
待我再醒来时,早不知今夕是何夕。
入目的,便是我全然陌生的帷幔。
布置这东西的人极清楚我的喜好,特意在上头缝了大颗的宝石。
半掩的窗透进两缕阳光,打在上头便漾出点点细闪。
好看,却叫我厌烦。
“玄之啊玄之,你怎么还能在一个人身上摔两个跟头呢。”
我揉着眉心苦笑,坐起身来,在身上摸索了一遭,发现不光血扇和柳叶刀不知所踪,就连我乾坤袖中的散碎药包都没了。
狗崽子。
我气得咬牙,下床便要去找他,脚一触到地,却径自打了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觉察出不对,暗自运气,便发觉自己周身一点内力都没有了。
因着那迷香的缘故,我现在比那弱柳还要娇软上几分。
这个狗崽子!
我怒发冲冠,顺手抓了床边矮案上的茶盏掷出去,抻得我两臂酸疼,也没砸出多大的声响。
所幸还是有人听见了,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秉南烛,而是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
她扑通一声跪下,乖顺地问:“公子有何吩咐?”
我满腹邪火,不愿意朝她撒,只皱着眉同她道:“你去把秉南烛叫来。”
少女怯生生地说:“主人现下正忙着,只怕来不了。”
我皱了皱眉:“便是他今日上了天,也得滚过来见本尊,去叫。”
侍女跪地不言,倔强地不肯起身。
就在我们相持不下之时,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仍旧不是秉南烛,是一个上了些年岁的相貌平平的男人。
他乖顺地垂着眉眼,我却还是捕捉到了他眸中乍现的精光。
“你是什么人?”
“奴才是老宅的管家,奉了主人的命来侍奉公子的。”
我冷笑:“你伺候本尊还不够格,去叫秉南烛亲自来。”
他也有些为难,似在刻意遮掩着什么,不说秉南烛去了何处,只说他有要事在身,实在脱不开身。
我不依他这说辞,只威胁道:“本尊虽是没了内力,却还有手有脚,若本尊想死,你们谁能拦得住?”
“哥哥要见我,我来便是,何苦拿自个儿的身子说事。”
门边响起一道笑吟吟的声音。
我朝门边看去,便见秉南烛逆光而立,一张漂亮的脸扬得高高的。
随着他走近了,我看到了一柄扎在他腹间的剑。
那剑将他捅了个对穿,血滴下来,随着他的脚步绵延一路。
我没什么波澜地移开视线,像唤狗似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将他叫到近前,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若是从前,我非得将他这张脸打破相了不可,可如今,我用力到掌心发麻,也不过是在他面颊上添了道不甚明显的红痕。
我心中恼怒,偏生那厮还将我的手握住了,又添了一把火。
“哥哥手疼么?”
我握住剑柄,费力地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搅弄了几下,听到他的闷哼后堪堪停手,“你比本尊更疼就行。”
闻言,秉南烛又笑。
他摆手屏退了侍女和管家,把软成一滩泥的我锁在怀里,将头埋进我的颈窝撒赖。
我懒得去白费力气,便没动,只问:“你打算关本尊到何时?”
他闷闷地说:“哥哥不该等几日再问么,如今才来就想着走了,实在伤我的心。”
我轻嗤:“本尊怕与你朝夕相对几日,就被恶心死了,再没命出去。”
“出去做什么?”秉南烛扬起脸,歪头瞧我,“哥哥可是急着要去会情郎?”
“是温喻之,黎楚川,还是萧祁?”
他眨眨眼,面上是带着稚气的天真,语气却轻柔到阴森,“哥哥要是实在喜欢,改日我去将他们的头割下来,就吊在这屋里头给哥哥瞧可好。”
“你要做便做,与我说这一溜十三遭做什么。”我冷下脸,“本尊只问何时能回去。”
秉南烛思索着我的话,半晌后又扯出个浅淡的笑。
他道:“等哥哥爱我爱到骨子里了,便可回去了。”
“哥哥若是实在做不到,南烛也不强求。”他转头,朝那半掩的窗扬了扬下巴,又说,“我们便在这美景中,互相蹉跎一辈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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