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迸溅,饶是我脚步再快,也被溅上了不少。
新血摞了旧痕,更是腥臭难闻。
我皱着眉抹干脸上的血,扯掉摇摇欲坠的发冠,快步出了南殿。
如此,便只剩一座北殿未踏足过了。
杀霓裳时,便是在北殿动的手,如今轮到他师父了,想来也是一样。
北殿大开着门,似是在迎我来。
里头没点灯,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抬步走进去,刀尖在地砖上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老匹夫,还在做缩头乌龟?”
无人应我的叫嚣,只那黑暗中有阵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我摸着黑循声而去,脚尖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我蹲下身,伸手去摸,便触到了一片温凉的皮肉。
“温喻之?是你吗温喻之?”我摇晃着他,压低了声音唤,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我摸向腰间,没有摸到火折子,便单手揪住他的衣裳,吃力地将他拉到殿门边。
廊檐下那一点吝啬的光照在他脸上,终于叫我悬着的心撂了下去。
这是温喻之。
是我的温喻之。
我将他的头扶到我膝上枕着,抖着手从荷包里拿出提前配置好的止痛提神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可他不知多少日水米未进,嘴里极干,根本咽不下去那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没办法,我只能将药丸在嘴里含化了,嘴对嘴给他渡过去,又咬破手腕,以血相佐,才将这一丸灌了进去。
这丹药是我亲自配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再加上温喻之身子不差,没出现虚不受补的状态,很快便醒了过来。
他先是蹙眉,而后挑起带着细碎伤口的眼皮,慢吞吞挪动眼珠,瞧见我之后,霎时就红了眼眶。
“这是……这是在做梦吗……”
我抚着他的眉眼,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现在呢,还像做梦吗?”
温喻之呆愣愣地瞧着我,好一会儿后才挤出来个字,“像……”
我被他逗笑了,我该笑的,可那嘴角如何都勾不上去,也难阻鼻子发酸,眼泪落下,尽数砸在温喻之脸上。
温喻之也红了眼睛。
他想给我擦眼泪,可实在太虚弱,几次都没能抬起手来,便也作罢,“抱歉,又叫你心烦了。”
“这些话,等出去了再说。”
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半搀半搂着他往殿外走,只是还未走出去两步,就有一支带着火光的羽箭飞了进来。
我拉着温喻之躲了,却发现这箭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羽箭扎在桌上,顷刻便燃起了火。
也就是那点火,让我看清了殿中随处可见的棉絮和地砖上亮堂堂的火油。
我说为什么北殿无人守,原来是等着要把我们当柴烧呢。
殿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带着温喻之强冲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还有要事在身,自是不想在这阴沟里翻船,于是乎借着愈发亮的火光,我在打量起着殿中布置,寻那么一线生机。
忽然,我的视线落到了北殿后墙的一道被几块木板封死的窗上。
窗外是什么地方?
又是一支箭来,我再来不及细想,勾着温喻之的腰便将人抱到了窗边。
他比我高些,也比我沉,只抱着他走了那么几步路,我缠着伤腿的绢布就裂开了。
那道绢像是某种禁制,它一裂,刺骨的疼霎时就漫了上来,叫我险些站不住。
我一把扶住窗框,暗自咬牙,咬得满口皆是血腥味,才将那一声痛呼咽了回去。
“还知道出地宫的路吗?”
“知道。”
“那就好办。”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疼,用短刀撬开窗框上的木板,而后一肘顶开了窗。
窗外是一片黑暗,不见灯火,也不闻人声。
是坏事,也是好事。
我歪靠着窗框,对温喻之扬了扬下巴:“来时我已经打开了地宫的大门,想来已有人进来了,你去找他们,他们自会带你走。”
我的药有效果了,温喻之有了力气,拉我的手都大了些,“那你呢?”
“我自是也要走,只不过不与你同路。玄天殿主不杀,我今日便是白来了这一遭。”
瞧着快要蔓延过来的大火,我推了温喻之一把,语气稍急,“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温喻之没动,只执拗地瞧着我:“我们一起走,不然就一块死在这儿,也算是死同衾。”
这种时候还倔个什么劲儿啊!
我目眦欲裂,忍着痛上前,狠狠地推了温喻之一把。
温喻之大头朝下摔出去,额上又添了道口子。
他艰难地爬起来,伸出苍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袖子,眼泪转眼就爬了满脸:“一起走!不然我就陪你一起死!”
火焰近在咫尺,热浪炙烤着我的后脊,回魂丹的药效已经散了,我浑身都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想着等温喻之走了,我再吃那最后一颗回魂丹,可他不松手,我便当着他的面,吞下了那一颗毒。
火光烈烈,温喻之自是看清了。
他愣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你……你吃了什么?”
“你爹给我的奇药,好用得紧,若是你觉得心头过意不去,便唤我一声小叔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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