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贱。
当真是贱。
思及此,我哭得更凶,鼻涕眼泪一齐流,蹭在萧祁的衣裳上,连同哭声一齐闷在其中。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该杀了我。”
萧祁的手探进我腰间,从我的腰封中抽出了把柳叶刀,他将柳叶刀塞进我手里,不顾我的挣扎,带着我的手捅进了他的肚子。
柳叶刀无柄,两面都是刃,刺进了他的皮肉,也割伤了我的手。
我们的血混在一块,鲜红的一团,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挣扎着从萧祁怀里退出来,抬头便见他更加苍白的脸。
他对我笑了笑,声音是我许久没听过的温柔,“且听我说几句吧。”
“阿之,还记得我与你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喉头肿痛,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哽咽着摇头。
萧祁伸手来擦我的泪,声音放得更柔:“那一年,敬虔师父说你医术高绝,许能救我的命,才设了一场宴,将你请来了望山寺……”
“在那之前,我只对你有所耳闻,并不曾见过你。”
“本以为那般凶戾的人,必定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却不料你比我还矮上些,生得更是珠玉一般。”
“我瞧着你那模样欢喜,可后来听你讲话,又觉得你轻浮,如今想想,当时的我也是眼瞎,平白错过了良人。”
说到这,萧祁笑了两声,柳叶刀因为他的动作插得更深,血流得更凶,我连堵都堵不住。
萧祁抓过我为他堵伤口的手,放在他微泛着凉意的面颊上。
他气息发虚,眼睛却灼灼地发着亮,一眨不眨地凝着我,“抱歉。阿之,抱歉。”
“我错了。”
一滴泪从他的眼尾滑下来,坠在我的手上,烫得我一缩。
我应该要说些什么的,我该说原谅他的,可那话到了嘴边,如何都吐不出来。
我做不到。
他轻飘飘一句道歉,并不能平我从前所受的伤痛。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萧祁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不用说什么,你只需要在这就好了。”
他的手划过我的面颊,一路向下,最后落到他自己的腹间,将那柄薄薄的刀尽数捅了进去。
他沉沉地出了一口气,亲了亲我的额头,又紧贴着我低喃:“阿之,待我死后,你就,你就将我的尸体送回萧家去,他们自会离北凉远远,远远的——”
他已是强弩之末了,尾音再也稳不住,颤抖着,满含着痛楚。
我咽下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哑声道:“你若是死了,我叫整个萧家都下去陪你。”
“你不会。”他一眼便看穿了我,“你不会将事做绝。”
说罢,他又叹了一声,像是浑身的生机都随着这口气出去了,身子随之就没了力气,头压在我肩上,沉沉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才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落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只抱着他扯开嗓子唤人。
直等九阙几人的身影出现,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雪蛟和泠鸢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来,看我身上新伤摞着旧伤,只以为是萧祁所为,立刻就要让九阙一剑挑了他。
我伸手拦了他们,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说:“找个医官来,来瞧瞧他,他……”
后面的话颤着,闷在喉间,吐露不出半分。
瞧着这架势,钦北也琢磨出了味来,他温声道:“主子先去歇着,萧祁这边有属下和九阙呢。”
九阙也跟着点头,连声叫雪蛟他们将我带下去。
我深喘出一口气,忽然就没了力气,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
我最后听到的,是众人乱成一团的惊呼。
……
……
春意渐浓,满山的野桃开了花,两道身影在其中穿梭。
“萧祁,萧祁!你等等我!”
萧祁乖乖停住脚步等,面上还偏要做出副不情愿的模样,非得要说上句麻烦。
“麻烦又如何,你不还是得乖乖停下来等。”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被抛进了萧祁怀里,“本尊主赏你的,好好收着。”
萧祁垂眸,手捻着花瓣不言,入了夜,却取了一只白玉瓶来,将那枝艳桃安安稳稳地插了进去。
又是一夜,萧祁的窗被敲开,那登徒子探头进来。
“若是本尊哪日不再来了,你会不会想本尊?”
“尊主只管忙自己的便罢了。”
萧祁表面上答得平淡,手却不自觉收紧了。
这举动自是被察觉到了,引得人轻声笑了起来。
萧祁被笑得耳尖泛红,扭过头,掩唇轻咳,挡了唇边的笑意。
秋叶落尽,满目萧瑟。
清澈湍急的溪流边,是一人疾步而行,一人在其后追。
“萧祁,你听我解释,我与他当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萧祁停住步子,转过头,沉沉地对他道:“有与没有,都与萧某没有关系。”
那人快步扑上去,搂紧了萧祁不撒手,“哎哟,你莫气,且听我解释两句。”
“我与他,从前是有些渊源,只是那都过去了,如今的我,可是一心都在你身上,哪儿还有心思去勾搭旁人。”
“果真?”萧祁扫了他一眼,语气里还是有些怀疑。
他忙不迭点头,又勾着人将好话说了一箩筐,才面前哄得人多跟他说上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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