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一字一顿说完了话,敬虔深潭似的眼里起了丝涟漪,连带着他身侧的静言都面露了几分警惕。
瞧着他们的反应,我不禁笑得更深,“看来本尊猜对了。”
敬虔略略颔首,只道:“尊主眼明心亮,自是看得清的。”
我讨厌敬虔,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似是而非,无论说什么都给留着诡辩的余地,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本尊不想与你扯皮。”
我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萧祁为何会在望山寺?”
敬虔微微一笑,答得仍是滴水不漏,“尊主说笑了,萧祁公子如今正与谢施主喝茶呢,怎会出现在我望山寺。”
我不说话,只沉沉地盯着他。
敬虔回视我,面上丝毫不见心虚。
最讨厌了跟这种人打交道了,狐狸一样,八百个心眼子。
我烦了,顺手掼了只茶杯向他。
茶杯飞至敬虔脸侧,忽然炸开,碎瓷片四溅,在他的脸颊上添了几道细碎的口子,洇着血丝。
静言倏然起身,沉着脸挡在敬虔身前,生怕我再次发难。
我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冷笑出声:“趁着本尊还有耐性与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好。”
“否则,你们,还有外头的那些小和尚,谁都别想走。”
敬虔拂掉面颊上的血,站起身来,行到桌边坐下,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终是松了口。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尊主既想听,老衲说便罢了,尊主何须动怒。”
看,事不关己的时候,谁人都是能高座明堂上,片尘不染身的。
等这刀子真落到了他身上,是半点扯皮的心思都没有了,恨不得立刻说出来避祸才好。
毕竟萧家面子再大,萧祁为人再如何,也终究是个外人,比不得望山寺中弟子们的性命来的重要。
此乃人之常情,就连高僧都不能免俗。
我自然乐得见此情况,当即便取了新杯给他斟茶,意有所指道:“喝了本尊的茶,可是半点私都不能留的。”
“否则,本尊非得要破肚开膛将这口茶讨回来不可。”
“老衲明白。”
敬虔自是明白,所以喝了我的茶,将静言屏退了,将萧祁顶了萧何的名字,住进望山寺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通。
我翘着腿听着,偶尔发上几句,他皆对答如流,我对此深信不疑。
该如何站队他心里已有了答案,犯不着也没胆子再来诓我。
只有一桩事我实在想不通,便也问了一嘴,“萧何与萧祁虽说甚少露面,但见过他们的人也大有人在,萧何为何还敢如此抛头露面,就不怕露馅了么?”
敬虔垂眸淡道:“他们只需瞒过萧家主便罢了,至于其他的,自有旁人为他们堵嘴。”
“旁人?何来的旁人?”
敬虔不言,只在我掌心写了一个字。
我笼紧了掌心,忽笑出声,“原是这层血亲,倒是合理。”
敬虔捻着佛珠诵念了几句,复对我道:“今日老衲在此处躲清闲,不曾见过什么人,也不曾说过什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忙点头:“自然。”
话已至此,我也再无多留的必要,站起身来理好了衣衫便要走,行至门边又折返了回去。
“不知那延曲庄的宁静沉可来了?”
敬虔点了点头,却不知我为何发问。
我未答,只告诉他要多多为那厮备些外用伤药。
我一出竹屋,便见树下那与雪蛟凑在一块说话的大光头。
真亮堂。
我吹了声哨子,引得俩人止住话声,齐齐回头来瞅我。
静言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躬身朝我行礼。
我略略颔首,也算是打了个迟来的招呼。
拜别过后,他进了竹屋,我领着雪蛟往山下去。
怕这没底儿的匣子藏不住事,一边走着,我还一边提醒他,叫他不要将此事说给九阙和钦北,尤其是钦北,无论他问是不问,半个字都不要透露。
雪蛟不理解我的意思,木着张脸问我为何。
为何,为何。
我使劲捏了把他的脸蛋子,咬牙道:“就该叫许怡安拿你写话本子,写个《十万个为何》,不比旁的来的都精彩。”
雪蛟还是不明白,“所以为何不能叫他们知晓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话,你回去烧灶台吧。”
“不去。”
“那你说说你跟着本尊有何用。”
“属下虽说笨些,但打架可是一把好手。”
我几乎要被他气笑了,“什么人本尊打不过,还得你出手?”
雪蛟拂开遮眼的树叶,一脸讳莫如深地说:“有些人主子不能亲自出手料理,会折了身份,落人口实,所以得属下们来。”
“哟,你还知道什么叫落人口实呢。可是泠鸢教你的?”
雪蛟喜滋滋地点头,纯良的脸挂上那点笑更显得傻气。
我又问:“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得你出手。”
说着话的时候,我们已走尽了山路,到了演武场。
不远处的前头有人声吵嚷,男男女女的交杂在一块,喧闹异常。
雪蛟往那处看了几眼,忽眼睛亮了,“那不就是了,九阙和公主他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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