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镇山又看向我,“你若是想帮他,可仔细着你的皮。”
我忙摇头,“那断然不能。”
黎楚川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我也并非是个气量大的。
前些日子他对着我围追堵截,摆明了找我的不痛快,我可都还记着呢,不摆他一道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上赶着去帮他。
谢镇山虽知我与黎楚川之间有过节,但不知其中细枝末节,所以此刻还有些怀疑,生怕我被色迷了心窍,临阵倒戈。
我也不能跟他说我与黎楚川之间闹的腌臜事,便只能再三与他保证,我定不会插手这其中之事。
得了我的保证,谢镇山这才松快了些。
就在这时,奉命去为温喻之熬药的小厮开门走了进来。
他跪于我脚边,“少爷,药已熬得了。”
谢镇山扫了他一眼,“可是为温喻之熬的药吗?”
我点头应是,又偏头去看那小厮,吩咐道:“取只青玉碗来,用凉水冲几遭,冲得冰了再将药汤倒进去。”
小厮应下,又转身出门。
“叔公。”我喝空了酒,顺手将酒杯扔在桌上,“玄之思量了下,还是觉着将那温家祖传的血扇送回去的好。”
“怎么,耍得不顺手吗?”
我摇摇头,笑道:“非也,只是拿着不心安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左不过是为个贪字。”
“今日我收了他们的东西,日后若是他们有事求上我,我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
我最讨厌被挟制的感觉,谢镇山是知道的,所以也未规劝我什么,只是瞧着我的眼神暗含了两分深意。
我全当看不见,同他说了一声,便出了餐堂,回了后院去取那只装着血扇的匣子。
我推开门走进去,忽然顿住了脚步。
我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对房间的摆设布局极为敏感,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变化也能注意到。
就像此刻,我敏锐的发觉那两张我和温喻之坐过的椅子的朝向变了,似乎是有人从那里经过,顺手将其向里推了一把。
木匣子旁边放着的茶杯也有些不对劲。
原本是盖着杯盖,安安稳稳的放在杯托上,而此刻,茶杯被从杯托上拿了下来,盖子被取下来搁置在一边,半盏冷茶摇晃着,映着房梁的影子。
有人来过,似乎还用过我的杯子。
我有些恶寒地啧了一声,在房间中四处查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我明晃晃摆在镜台上的诸多金冠玉簪都在,只缺了一样东西。
——我换下来那件青袍。
我记着我顺手将它扔到了屏风后,而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小贼进了我的屋子,对我价值万金的头冠钗簪视若无睹,唯独窃了我换下来的脏衣裳。
这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我皱着眉思索,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方才在院门口瞥见的身影。
身量很高,穿着湖蓝色的衣裳。
很像……温喻之。
不可能。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温喻之虽说人算不得老实,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此等事来的。
就在我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装好了药的小厮提着药盒走了进来。
“少爷,都准备得了,您瞧瞧,若是没别的吩咐,奴才就给温公子送去了。”
他骤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备车,本尊与你一同去。”
“奴才这就去。”小厮道。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与他一同往外走。
盟主府的下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备好了马车,拉好了缰。
小厮扶着我登上马车,又将药盒与木匣都放了上来。
半落的车帘下露出他的半张清秀的脸,“少爷,今日里人多,咱们行马车过去得一柱香,车里头有糕点瓜子,你且吃着。”
我笑着点点头,伸手撂下车帘。
片刻后,马车便悠悠的晃了起来。
正如他所说,今日果真人多。
嘈杂的人声透过小窗的缝隙传进来,吵闹,却带着满满的烟火气。
我没忍住,伸手将小窗上遮光的帘子撩起一条小缝,眯着眼睛往外瞟看见了街边摊子升起的炊烟,听见了小贩高声的叫卖。
庸庸碌碌,平淡无澜。
本是最令人厌恶的日子,但他们似乎都干劲十足。
真是令人困惑。
我挪了位置,将手伸出去,碰了碰在外赶车的小厮的肩膀,想与他搭话,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这话便就卡在了喉咙里。
索性那小厮未放在心上,笑吟吟地告诉我他的名号。
“少爷,奴才叫阿清。”
“阿清。”我很满意他的识趣,又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许多人都说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日子极好,可那一眼能看出去几十年的庸碌日子,当真有乐趣么?”
阿清拉了把缰绳,笑道:“我们这些人比不得少爷你们有本事,能做大事。我们大字不识,武艺不通,没什么上天入地的大抱负,这样就平平淡淡的就很好。”
“更何况,平淡也有平淡的好处。”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朝着我笑得见牙不见眼,“上个月的月例多了两吊钱,够奴才再买几头大黄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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