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偏僻,天高皇帝远,守城军懈怠地靠着城门打着瞌睡,连我攀爬城墙进入城内,都未曾发觉。
我摸进城,寻了家馆子要了坛好酒,然后拎着酒登上高楼,拿着天上那轮清月下酒。
我与沈郁沉说是去逃命,这是谎话。
我并非要逃,反而要自投罗网,投烟雨楼的罗网。
烟雨楼的幕后之人恨我入骨,恨不能将我杀之而后快。
但说句自负些的话,若我不想死,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奈何得了我。
只是黎楚川那厮实在恨毒了我,所以哪怕不能真对我如何,也要派人对我围追堵截,给我添不痛快。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可那也怪不到我身上啊。
我俩的孽缘还得从半年前讲起。
当时青云山的沈老头设宴,我与他关系不错,自然也是他的座上宾,也就是那时,我结识了黎楚川。
只是那时黎楚川戴着面具,又不曾说话,只以为是谁家金尊玉贵的小姐,也就没起心思去撩拨。
可不知是哪个杂碎见我多瞧了他两眼,以为我对他有心思,连夜就将人打晕了,送到了我床上。
他一醒,顿时跟睡眼惺忪的我大眼瞪小眼,我们这梁子便结下了。
他觉着我折辱了他,一门心思的要我给个说法。
我能给你个劳什子的说法啊?!
你黎家是大梁皇商,又跟上届武林盟主有些渊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查出来那是谁的手笔,还这般抓着我不放,说不是存心的,我是半点都不信。
想到这,我忍不住咬牙,心里盘算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那厮说个清楚。
怕烟雨楼的人找不着我,我倚着楼台放了一支艳色的响箭。
这等颜色的响箭,除了我之外,普天之下无第二人用,只要他们不是聋子瞎子就能找到我。
给他们报完了信儿,我接着对月独酌。
当我把这一坛子好酒喝空了后,烟雨楼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一群紫衣大汉将我团团围住,为首的还是我熟悉的那个。
此人叫川河,是黎楚川的心腹,回回都是他带着人来拿我,因他长得养眼又好说话,一来二去的我倒是也与他熟悉起来了。
川河上前,礼数周全地朝着我躬身行礼:“玄之尊主,我等又见面了。”
我手肘搭在栏杆上,撑着头瞧他:“还真是巧了。”
像是没听出我话中戏谑,川河笑了起来,他生得幼态,朝着我眯眼一笑,那模样活像只猫。
他道:“尊主,我家主子有请,还劳烦尊主移步。”
“既是你家主子要见我,那便叫他自己过来请,叫你们几个来算是怎么回事。”我笑吟吟的给他出难题。
黎楚川那厮为人嘴毒又小气,心高气傲,睚眦必报,面上总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那心肠比谁都黑。
要他亲自来请我难如登天。
我是摆明了要危难一番川河,谁料他听完了我的话,竟满口应下了。
川河说:“尊主,我家主子就等在楼下呢,我们还是早些下去,别叫他等急了的好。”
听他这般说,我倒是起了几分好奇,“黎楚川可是大忙人,今日怎的有空亲自来拿我?”
川河笑而不语,唤了身后的众人为我让开条道,容我经过。
我与川河见了不少次面,不打不相识,我自然也是知他几分脾性的。
他知礼数,也比他那主子聪明,知道动不得我,每次来抓我,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与我起冲突,所以此刻,我便也信了他。
反正他们打不过我,去瞧瞧也没什么打紧的。
我与他并肩而行,拐了几个弯下了几层楼,见到了那坐在正中厅堂的清矜男子的时候,才知道川河所言非虚。
“来了。”
听见脚步声,黎楚川抬起头来,使得那张眉目疏朗,清艳无双的脸暴露在烛火下。
他整张脸都生的极好,尤其是那双眸子,狭长带水,哪怕是淡然着脸,乍一看也觉得那双眸子缱绻含情。
黎楚川这张脸好看,却不显女气,打眼一扫就能被这俊公子勾得魂都找不着。
我也不是眼瞎,只是当初他戴着半块面具,掩住眉眼间冷疏,只露着一张桃李似的薄唇和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他又未曾开口说话,又着一身紫衫,我理所当然觉得他是哪家的娇小姐。
谁家正经公子穿紫衣啊?
一想到这,我愈发觉得这事怪不着我,硬要说起来,我顶多担两成见色起意的罪过。
许是我一直沉默惹恼了黎楚川,他将茶盏重重地磕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引得我侧目。
“请玄之尊主见上一面,还真是不易啊。”黎楚川声音清越,却暗含着两分不悦。
我扯唇,皮笑肉不笑道:“楼主哪里的话,只是时间不凑巧罢了。”
黎楚川嗤了声,没有接我的话。
我也不再开口气他,伸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刚坐下去,就被人一脚踹偏了椅子,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蹙眉,偏头向身后看去,发现踢我椅子的是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年纪不大,生得极是可爱,穿着一身暗色劲装却也难掩她的活泼靓丽。
“长得倒是可爱,可惜了。”我轻笑。
黎楚川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瞧我,“可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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