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次极为重要的两人,公主之父楚国国君,公主孪生兄长楚稚,却皆因病不良于行,只在殿中和公主诀别,未曾出宫相送。
喜娘等人皆是满面喜色,离楚国上鸾轿之前,更是格外仔细每个细节,生怕哪里出了纰漏。
“公主在路上要有两日的行程呢,现在已辞行了父兄之后,可把发冠先取下,还能在轿子上歇息片刻。”
“只是这个喜绸可不能轻易脱手,那一边儿是要交给未来郎君牵的。”喜娘一脸笑意,耐心解释道:“等公主到了雍国,直接交给新郎就好。”
楚稚沉默着接过那喜绸,而那另外一侧,却注定无人来牵了。
楚稚望着那夺目喜庆的红绸,微微垂眸:“这些规矩本公主都记在心里了。”
等楚稚上了翠羽华盖的喜轿,还能听到轿外喜娘在说笑吩咐着:“这次去雍成亲甚是重大,你们都要服侍好公主……”
楚稚微微叹息。
为了更为真实,这些人都是孟守请来的正经喜娘,她们不晓得此次行程上的筹谋计划。
所有的人都那么认真。
楚稚微微恍惚,只觉得这条路的尽头,一定是花好月圆的良宵之夜。
他悄悄握紧手心的地图。
那是孟守给他的,行至长乐川时,会有山间滚石滑落,引发山火,而后……他和亲信便能和前来接应的侍卫一起从隐蔽的山间小路逃脱,从此……金蝉脱壳,和这婚约再无任何关系。
楚稚低眸,望着身上如火灼热的嫁衣。
若没有算计和阴谋,那此刻的楚宝华将会是一个待嫁的忐忑新娘,而不是如同自己一般,在大婚的路上,还在筹谋明日怎么死得更真实一些。
*
车驾一路行进,因都是平原坦途,倒也十分迅速,第二日午时,已到了西赫山。
此山位于郑国,翻越了这座山,便是雍国地界。
楚稚从喜轿中仰望这座险峻的大山,沉默良久道:“是不是……即将到长乐川了……”
“公主,前头的谷地就是长乐川了,因为周遭山路崎岖,特意从半山腰修了一条山路。”轿外已有人道:“不过公主不必忧心,只要过了这谷地,前方便是雍国。”
长乐川……
孟守布置的山石滑坡,便是在此处了。
楚稚不由得在轿中握紧拳头,低声道:“庞州。”
庞州立刻出现在轿旁:“属下在。”
“出事后你负责救人……”楚稚声音发涩:“就算是遇难,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这些人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庞州道:“殿下放心,孟守下手有分寸,不会太……”
话音未落,忽听山间阵阵轰鸣之声,如雨过闷雷般响彻天地,还未来得及反应,已有人高喊道:“快注意躲闪,是山石要坠下了……”
滚滚山石从高空处滑落,霎时尖叫声起,马儿受惊抬蹄,一声嘶鸣后,带着喜轿在山崖间狂奔。
地动山摇在一瞬间发生,楚稚等人甚至没有意识到前后因果,已经在滚滚落石中被冲散。
山石滚落,砸出深达数尺的大坑,之后蔓延出一片火海,将送嫁的车队堵在谷底之间。
火光,山石,尖叫声。
转眼之间,此处已成人间炼狱。
喜轿前六匹挂着红花的汗血宝马在火海中驰骋,喜轿的华盖被掀起,强大的冲击力让楚稚无法看清眼前景色,只能听到车轿外众人的惨叫声。
这……是孟守事前特意布置的陷阱吗?
怎么如此威力迅猛?
倒真的……像是让他们有去无回一般。
楚稚咬牙,迎着疾风爬去车前,摸索着抓住了缰绳想要操纵马匹,可这几匹马却只是发疯般在悬崖之上奔腾,完全无法遏制。
眼看马匹要将喜轿拖入悬崖之下,千钧一发之间,姝儿竟从一侧跑出,她身子骤然腾空,主动撞向左侧发疯一般的马匹。
马匹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稍稍侧移,堪堪避过了悬崖,楚稚焦灼地大喊姝儿,却只能看到她侧躺在地上,也不知还有没有救。
楚稚咬咬牙,放弃了操纵马匹的路线,他站在车辕旁,提起裙摆伺机跳车。
他纵身的一瞬间,马匹嘶鸣一声,已冲向悬崖。
“殿下——”
庞州嘶吼一声,拔剑砍向车辕,喜轿和马匹的连接处骤然断裂,一股大力袭来,楚稚被凌空抛出。
“殿下小心——”
庞州大喊一声,飞身掠至悬崖边,想要抓住楚稚的衣摆。
风过,寂静。
庞州并未抓住衣摆,新郎牵的喜绸,却被他牢牢抓在掌心之中。
二人四目相对,还未来得及说话,裂帛声骤然响起。
庞州脸色一变,那喜绸却未完全断裂。
皇室大婚,按照惯例,喜绸中皆缀有金线,因此即使外头的丝绸已破,金线却格外坚韧。
楚稚已在悬崖边凌空,只有一臂拉着那喜绸。
身下碎石滚落无尽深渊,楚稚仰望着庞州,缓缓闭眸:“算了……你放手吧。”
挂于崖壁,命悬一线,楚稚想自己定然是活不成了。
与其担惊受怕挣扎着坠崖,还不如破罐破摔坠落悬崖,他就不信那破系统就让他这样自生自灭!
“属下不会放手,殿下也一定不要放弃。”庞州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定定凝望着楚稚道:“殿下听属下的,定然能上来——殿下,你先顺着喜绸荡起的幅度,踩到最左边,那块凸起的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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