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当初月测浅链时的梦里所见没有多少出入。
喻沛因航班延误困于中转站,当晚没能等来亲眷友人给他准备的22岁生日并毕业礼,次日又作为最近一批援兵集结前往沦陷地,以清剿喀颂作为最终毕考任务。
灰惨天幕之下,那些接连冒出来的血泡在数秒之内结出冰花,重重叠叠复扰扰,奇瑰得像是那场未及看完的烟花表演。
自那之后,喻沛把头发剪短了些,以那根发绳编带起四个人的发珠,挂在脖子上。
可鹩莺赠羽上的精神力慢慢消散,那绳子总在断。
至此往后数年,故乡魂牵梦萦,只做魇症存在。
这把丢不下的钝刀驱使着他,疯狂地接任务出任务,性情大变,九死一生。
直到次年九月初,作为救援军之一前往湖鸥星区,挪亚。
这时候的喻沛没有固定搭档,难以被随队疗辅完全疏导,每每都是领过高阀值态便单独行动,其架势不死不休,看得阮筝汀心惊胆战。
“我居然还能在去年见到活着的你,”他说不上是后怕,还是愣然地喃喃着,“真的是……”
那头,喻沛刚滚地躲开,后肩却直直撞上另一根绕至身侧的螯足。
“小心!”
阮筝汀还是不记得自己目前是个只能干着急的幽灵身份,再次自半空扑去哨兵身边,想要展开屏障挡下这一击。
以往螯足穿透身体的场面却是没再发生,这次屏障和外骨骼前后启动,羽翅将两人严丝合缝拢住的同时,数百支箭簇混合着激光束射爆了那只异种的躯干。
顿时体液纷如雨下,噼里啪啦的,不停腐蚀着光芒一闪而过的屏障。
喻沛单手勾过他腰腹,踏地向后急退,与尸体拉开距离的间隙,扬手丢去一颗亓弹。
刹那间白光大盛,阮筝汀不得不仓促闭眼,等着周遭慢慢恢复原有亮度。
屏障碎掉了,他的心率还没有降下来,刚一睁眼就被身前人抬臂用力推开。
精神力凝化的箭簇浮在他周围,像是一片冰棱结成的笼。
喻沛面颊处的外骨骼化开一小片,露出小半张脸。
他抬头扫过半空悬破的建筑层,复垂下眼睛,谨慎打量过阮筝汀的装束,片刻拧着眉,不确定道:“野生向导?”
后者有些懵怔地看着他,缓缓眨过眼,又低头攥了攥自己的双手,不在状态道:“你能……看见我吗?”
喻沛表情相当复杂,估计觉得这向导脑子有问题。
总之哨兵皱眉抛来一份补给并战术匕首,关上外骨骼,折身就走:“正北有临时驻军。你随便找个人再把刚才那话问一遍,他们会安排你的。”
阮筝汀手忙脚乱接过,动作间,碎瓦砾在他靴底碾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火药味源源不断地冲进鼻腔,又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透着腥。
他皱眉把东西揣好,又拢过灌风的领口,匆忙跟上去:“诶,你等等。”
湖鸥星区是颗商贸星,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军方明面上没有下达清剿指令。
距灾变日已过两周,援军想以减少扩散为由,把挪亚连同周围城市封锁并整体净化,目前正在做最后的搜救工作。
这里几乎成了废墟,又刚经历过一轮轰炸,满目疮痍,任一砖瓦下都夹着断肢残躯。
阮筝汀踩过冒着余烟的残垣,亦步亦趋:“这边危险系数很高的,不宜单独行动。”
哨兵没理他。
阮筝汀开始叨叨当年喻沛教给他的战地守则。
他体能差,连带着现在语速慢而粘,时不时因为脚下难走而顿上一会,反倒喘得像快撅过去似的。
喻沛忍无可忍,停步回头剜了他一眼,神情森寒凌人,语气又凶又恶:“再跟一步试试?”
阮筝汀盯着靴前犹在细颤的箭簇默了默。
领域里,鹩莺扭过脑袋,开始啃食自己的尾羽。
等人走出十多米后,他开启屏障掩住自己气息,游魂似的,又悄悄缀上去。
同之前许多次任务一样,喻沛没管避战准则,好像只是为了杀异种而已,甚至打算同归于尽。
他的高阀值态渐渐松动,整个人有种平静的疯癫感,手指都在高强度的厮杀中时不时痉挛一下。
十五分钟后,哨兵再次于战斗结束后,把挡在身前的向导撕下来,一把推远。
“你到底……”喻沛火冒三丈,又在对方莫名乖训的目光里顿了顿,啧声,“谢谢,但我不需要向导。”
阮筝汀眼睫一垂,诓道:“我脚崴了。”
喻沛索性把空间胶囊扔给他,不耐烦道:“里面有信号器,附近的人要是看见了会过来的。”
结果还是没走成。
又五分钟,哨兵被一只半成熟期异种逼回来,打着打着脚底建筑发生二次坍塌,把两人都吞了进去。
阮筝汀的屏障开到一半卡住了。
喻沛避开螯足,用络丝捞过人,拧身垫在他下方,又借着大面积肢体接触,把外骨骼匀去一半裹在他身上。
落地时,向导只听得底下哨兵一声闷哼,就被脱手扔了出去。
没什么光亮的空间内,有个虚弱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们是援军吗?”
“你……”外骨骼被收回,阮筝汀晕过几秒,勉强半撑起上身,仔细辨认过对方脏兮兮的脸,不确定道,“时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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