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惑解“自己”,所以他才不会轻易相信小崽子这番话。
池惑又问: “所以,你为什么要送我枫灯?”
鬼主撇了撇嘴: “枫灯既然都做出来了,自然是要送人的。”
池惑: “为什么是我?”
“你喜欢吗?”鬼主却反问他。
“喜欢。”池惑答得很爽快,也很诚实。
鬼主莞尔: “这不就行了?”
池惑微微侧身,摇头: “答非所问。”
鬼主透过镜面看着他,没讲话。
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眼尾红色的胎记镀了层暧昧的光影。
这抹红色,一旦沾染上,怕是再洗不掉了。
池惑直视他的眼睛道: “你先是让师尊以为那些枫灯是我做的,再通过他之手将枫灯还给我,让师尊误以为,你故意让他成为退还礼物的中间人。”
“鬼主,你是不是在故意欺负师尊?”池惑放轻声音道。
“时无筝是如此同你说的?”鬼主别有意味道, “可我在信笺上已经写明,我要把他送给你,而不是还给你,祁忘。”
“但你是不是又要说,你师尊不一定相信我的说辞,是吗?”鬼主漫不经心笑了笑。
池惑无奈地笑: “你把我的话给抢了。”
“祁忘,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其实你师尊真的很喜欢那些枫灯,因为他以为是你做的,所以他扣下那些灯,并非只是考虑你的面子,也有他自身的原因。”鬼主淡声道。
“因为时无筝知道,他的小徒弟只会给他送一盏枫灯,而不是一屋子。”
鬼主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肆意。
池惑愣了一下,摇头: “我并不认为,自以为是是个好习惯。”
毕竟上一世,他吃了不少自以为是的亏,现在并不想重蹈覆辙胡乱揣测。
鬼主扬眉: “你这么确定?”
“有句话,叫旁观者清。”鬼主扯了扯唇角。
池惑: “我只是不希望你和师尊有太多瓜葛。”
鬼主越发来了兴致: “为何?”
池惑: “因为这不……”
他刚想回答鬼主的问题,突然,识海深处传来一阵刺疼,疼感来得猝不及防,似万千火蚁啃噬他的神经,四肢百骸因为疼痛微微颤栗。
……看来是隐匿在他识海里的天道发出了警告,避免他说出更多有可能剧透的话来,所以直接用疼痛来打断他。
忍耐剧烈疼痛的池惑皱起眉头,尽管他已经尽力隐忍痛苦,但到底还是难捱地皱了皱眉头,如此细节的一个表情,落在鬼主眼里,却反而像对方表现出了对他的不耐。
不知为何,一向情绪平稳的鬼主被对方的表情牵动了,难以名状的焦躁感笼罩心头,鬼主甚至觉得这样的情绪很陌生,陌生得令他不安。
一下子,他的脾气也蹭蹭蹭往上冒。
“祁忘,我可以承认,我确实在欺负你师尊,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做让我觉得有意思。”为了不过多暴露自己的情绪,鬼主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
池惑: “……我知道你。”
他脸色微微发白,看上去真的就好像厌烦了对方一样。
鬼主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毫不掩饰话语里讽刺的意味, “看来,你真的非常介意,我的所作所为对你们师徒情谊造成的影响。”
“这不重要,”池惑好不容易从识海的痛感中缓过来,声音有点虚浮, “池惑,我只是不想你淌这浑水。”
刚才闪过识海的疼痛让他分神了,以至于没觉察到“自己”话里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浑水吗?原来是这样…”鬼主若有所思地在池惑耳边道, “祁忘,你是以何种身份与我说这些话?”
池惑: “你认为呢?是你的算卦师父,还是朋友?”
“别忘了,我不信所谓的算卦师父,也没有朋友。”鬼主凉凉道。
池惑愣了愣,但细细想来,这样的回答并不让池惑意外,甚至让他觉得理所当然。
池惑同样扯了扯唇角: “鬼主,那你认为我是什么?”
他已经从剧烈但短暂的疼痛中缓了过来,透过镜面,他与自己对视。
这场对视,是一场令人煎熬的对峙。
鬼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漫长得两人都以为时间凝固了。
—— “威胁。”
鬼主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
很好。
镜子里的池惑笑了,自己果然还是自己,生性凉薄,冷血无情。
虽然这样的他才是熟悉的自己,但并不妨碍池惑生“自己”的气。
毕竟他与对方强调过数次,自己绝对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结果忙活了一场,对方却还是把他看做「威胁」。
虽然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脾性,但没有人规定,自己不能对“自己”生气。
“行吧。”
镜子里的池惑笑了,用半是玩笑的语气说, “那多谢鬼主,此前数次掐住我的脖子,却没直接要了我这个‘威胁’的命。”
两人又在沉默中对峙片刻,最后是鬼主率先移开视线。
—— “看来,今晚听石院不欢迎我,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闪身消失在了池惑的客房里。
“啪嗒,啪嗒……”
离开的鬼主似乎没把窗户关严实,窗外雪絮翻飞,呼啸而过的风不停拍打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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