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白天,救援行动不至于这么举步维艰,难就难在是晚上。
山腰这个区域就连光照都没有,而且生长着很多树木,救援人员需要慢慢爬下去,脚下是万丈深渊,就算已经穿戴好牵引绳,也得万分小心。
为了保证许鸢的清醒,实时掌握许鸢的情况,江时羿和许鸢之间的通话一直没有中断过,中途因为路妍的手机没电了,他们还换了个同事的手机给许鸢。
顾烟心底五味杂陈,许鸢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喊的是江时羿的名字,就这样将江时羿从江城叫到了y省。
不过路妍还是告诉了顾烟一个好消息:“救援人员现在已经看到许鸢了,很快就能靠近,给许鸢穿戴牵引绳,然后把人拉上去。”
顾烟听她解释完,也有些揪心,她再反感许鸢,那也是一条生命,而且许鸢在这次警方的行动中也确实帮了不少忙,她说:“那你们先忙吧……可以让江时羿有时间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吗?”
路妍应了下来。
路妍也没有时间和她多说,电话很快挂断,顾烟从警局出来,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早上他们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他真的坚持要去,她是阻拦不了的,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决定要去,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
她是他的妻子,他做出这样重要的决定,她不但不知情,还呆在家里傻乎乎地等着他回来,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她会担心吗?
回程的出租车上,她再次想起自己在那张照片里看到的监控画面,许鸢抬起手,熟稔地为江时羿整理衣领……就算她不带主观意识去看,那也仿佛是一对情侣。
她并不愿意自己太过狭隘,只是难免会想,许鸢有危险的时候呼唤江时羿,他便忘记一切朝着许鸢奔赴,然而她呢?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那些伤痕是不会真正痊愈的,曾经江时羿在她危难之际的冷漠,或许从来没有从她心底消失过。
她满腔沮丧地回了家,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继续等待着江时羿的电话。
不过,江时羿的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而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y省这边,许鸢终于被救上来,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多还是神经突然松懈,许鸢才被拉上来,脚踩在地上没几分钟,居然就晕了过去。
场面依然有些混乱,待命的救护车立刻将人送往就近的医院。
江时羿跟着上车,他发现许鸢受伤的地方很多,内伤暂时无法判断,但就他目所能及,最糟糕的是她脸上被树枝划出的一道口。
许鸢有多爱美,他是非常清楚的,许鸢一直有个明星梦,她去国外学表演,从国外回来满脑子就想着签约星辉,她以为自己回国之后,演艺事业就会起飞。
他垂下眼,之前因为过久通话而发热的手机忽地一震,他拿出来看,发现是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等到了医院,许鸢被送进手术室的一个多小时以后,路妍才想起顾烟的事,让江时羿给顾烟回个电话。
江时羿在医院找地方充电,好不容易开机,发现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他看到微信里有一条顾烟发来的信息,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走得太仓促,应该和她说一声的。
现在已经是半夜,考虑到她八成已经睡了,他便发了条微信过去,告知她许鸢已经被救上来,送入手术室,让她不必担心。
顾烟第二天早晨起来才看到这条微信,她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愣好久才下床。
保姆按照惯例早已做好两个人的早餐,顾烟瞥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吃东西。
而对面的三明治和牛奶,就这样一点一点凉透了,好像她的心。
她没有再给江时羿打电话询问情况,属于他们的这段婚姻才开始不久,已经令她觉得疲惫,现在许鸢已经将功补过,江时羿仍旧关心着许鸢,她不知道以后三个人的关系会何去何从。
到了下午,江时羿倒是主动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顾烟正在电脑上看今天的大盘,手机响起,她瞥了一眼,没有立刻接听。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然后归于沉寂,隔了不到一分钟,再度响起。
她这才伸出手拿过手机按下接听。
江时羿低沉的嗓音从那边传过来:“在忙什么?”
她如实说:“看今天的大盘。”
江时羿那头顿了几秒,他是没有想到,顾烟真的对操盘有这么大的兴趣,他转开话题,“许鸢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不过她受伤很严重,目前血氧太低,要在重症监护室里呆两三天,等情况稳定一点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顾烟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了话。
江时羿叹口气,似乎有些不满:“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顾烟沉默下来,她确实没想着问。
江时羿现在和许鸢呆在一起,许鸢受了伤,他八成是要等着许鸢恢复一些然后两个人一起回来的,她在脑中已经做出判断,就觉得没必要问这种废话。
她不问,他却说了:“我在这边可能还要呆几天……”
他顿了顿,有些话还是没说出来。
他没有说,许鸢在重症监护室里醒过来,叫的是他的名字,还一再说,不要告诉她爸妈这些事,她觉得没脸见父母。
这导致本来想要通知她父母的路妍最后也默默放下手机。
警方没时间一直围着许鸢转,不能叫家人过来,照顾许鸢的任务就落在了江时羿肩头。
他其实可以找个看护,但是许鸢总是泪眼汪汪地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望着他,这目光让他觉得很沉重,也不好说出自己要回江城的话。
顾烟依然只是“嗯”了一声。
江时羿觉察到她的沉默,他推开医院楼梯间的门,站在僻静处,声音放软问她:“不高兴了?”
顾烟说:“没有。”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有点虚伪,但是她又想,坦白承认不高兴又能换来什么呢?他难道会因为她不高兴就回来吗?
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哪怕经历过这么多,江时羿和许鸢之间的羁绊还是没有改变,过去这些天,她看到的希望全都是假的,她将永远也忘不了,许鸢遭遇危险的这一晚,江时羿和许鸢不间断地通话长达几个小时。
这让她曾经打给他的那通求救电话显得特别可怜,荒唐,又可笑。
江时羿沉默着,他当然不是傻子,顾烟之前就不赞成他过来找许鸢,他不但来了,而且没有和她说一声,现在还要停留在这里几天,她怎么可能会高兴。
很久,他试图同她讲道理:“顾烟,许鸢现在状况很不好,她不但身受重伤,脸也受了伤……她这些伤是因为配合警方办事才受的,她已经改过了很多,我希望你可以稍微放下对她的成见。再说她受伤我也多少有些责任,当初是我带着她去见的警察,所以我才会留在这里照顾,你能理解一下吗?”
江时羿很少会用这种低姿态哄人,这是头一回,他觉得自己已经给足顾烟面子,她没理由还要揪着不放。
然而,几秒之后,他听见的不是她的回答,而是“嘟嘟”的忙音。
——那头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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