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既然要搞“事业”, 那肯定要认认真真开搞。
    唐白点好香薰蜡烛，在摇曳的烛光和轻柔的音乐中脱下衣物，躺在浴缸中为自己撒下玫瑰花瓣, 舒舒服服闭上眼思考明天和萧城的第一次约会该穿什么, 该去什么地方请萧城吃饭。
    童梦说过一家海下餐厅的烛光晚餐特别浪漫，吃完饭可以去听音乐剧，粉色花圃那里特别适合拍照......
    另外一边的谢如珩粗暴地脱下衣服，站在花洒下闭眼冲了一个冷水澡, 水珠从他的高眉骨滴落在浓密的睫毛上, 性感的薄唇紧抿, 谢如珩拼命思考明天该如何毁了和唐白的见面。
    见了这次，马甲号就该抛了。
    所以萧城这个身份千万不能给唐白留下太过美好的回忆，不然等萧城从人间蒸发后, 萧城反而活在了唐白日渐美化的回忆里该怎么办？
    一定要搞砸，要把唐白气哭！要让唐白知道路边的野alpha终究比不过谢如珩！
    唐白洗完澡出来后，认认真真给自己做了发膜、面膜、唇膜、腺体膜, 接着他走进衣帽间，对满屋子的漂亮衣服陷入了选择障碍。
    是打扮得高贵优雅一点呢？还是青春校园剧一点呢？
    谢如珩从一堆豆腐块中翻出两件有些许陈旧的衣物，思考他是要选择经典款直a格子衬衫，还是夏日限定款白色老头背心。
    在同一个时空，两人都陷入了穿衣选择障碍。
    第二天下午。
    一辆漆黑的古董摩托车在悬浮车的下空如飓风般疾驰而过, 截然不同的排气声让路人们下意识抬起头顺着声浪望去, 只看到一闪而过的黑色漆面反射出刺眼的日光。
    “那是什么？”
    “星历206年了，居然还有人骑摩托车？！”
    “噪音污染好严重。”
    “靠, 还有点拉风是怎么回事？”
    唐白容光焕发地出现在礼仪学院门口，他戴着珍珠墨镜，像个小贵妇撑着蕾丝花边太阳伞, 优雅端庄站在校门口，嘴角噙着一丝可爱甜蜜的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轰鸣声。
    唐白懵了一下，看到一辆只存在于交通工具演变史上的古董摩托车停在了人来人往的校门口。
    一双大长腿从掉漆的摩托车上干脆利落下来，漆黑手套摘下了摩托车头盔，高大的alpha甩了甩头，一缕黑发划过眉骨，露出漆黑的写满冷峻的眼睛，往下看，白色背心根本遮不住倒三角的好身材。
    唐白将墨镜下拉，瞪圆眼睛看着向他走来的alpha。
    这个alpha举手投足都显得无比洒脱，气质完美融合了雅与痞，让人一瞬间想到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那是一个唐白从未接触过的冒险世界。
    谢如珩的眉梢微挑。
    惊呆了吧。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不修边幅且穷酸的alpha。
    谢如珩没有像以往那样彬彬有礼地走向唐白，他的姿态流露出一丝懒散，无论是将头盔夹在肘下，还是没睡醒般微阖的双眸，这才是他最原本的模样——
    眉眼间全是桀骜，下垂的唇角流露出戾气。
    一个从贫民窟摸爬滚打在地下竞技场以命相搏的泥腿子怎么可能时刻端着贵族的作派。
    只是以往他为了唐白，和唐白相处时总是克制礼貌。
    而这一次，谢如珩连句招呼都没打，直接对呆滞的唐白伸出手——
    把符给我吧。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小omega眨了眨眼，仿佛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白白嫩嫩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小声问道：“我们是要坐摩托车去兜风吗？”
    谢如珩：“？？？”
    唐白小脸红扑扑道：“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那样我就可以戴上粉红兔子头盔啦。”
    谢如珩：“？？？”
    唐白的指尖在谢如珩宽大的手掌上点了点，“走吧，我已经在星海餐厅订好位置了，今天我要请我的救命恩人吃大餐，不许拒绝我哦～”
    谢如珩：“？？？”
    当一个更过分的要求提出来时，人们会自然而然接受前一个要求，本来想拒绝摩托车载人的谢如珩茫然道：“星海餐厅？”
    唐白甜甜地点了一下头，他打开光脑里的餐厅图片给谢如珩看：“梦幻星海餐厅！是不是超漂亮？我们可以坐在月亮船上，在长达一百米的海洋隧道里看四面八方的海洋生物......”
    谢如珩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他的马甲和唐白在晶莹剔透的月亮船上相互依偎，幽蓝大海中的小生灵们无声见证他们的甜蜜时光，这么浪漫的事情当然......
    不行！！！
    要去也是和正主一起去！
    看到唐白兴致勃勃的模样，谢如珩狠狠心，残忍打断：“不行。”
    唐白不解地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失落，他软绵绵道：“那......那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呀？”
    谢如珩：“......”只是来取个符为什么要一起吃饭......等等！
    灵光一闪，谢如珩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让唐白讨厌他。
    “吃路边摊吧。”
    “诶？”
    轰隆隆作响的摩托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在一个集市停下，唐白差点因为惯性贴在谢如珩的背上，幸好他坐在后座时一直在努力控制距离。
    “这里是条小吃街。”谢如珩扶了唐白一把，带唐白下车。
    唐白好奇地四处张望，他看到了街道两旁散发着烟火气的美食摊铺，那些摊位不知道有没有卫生资格证，唐白听说烹饪课老师说过，这些摊位有好多的老鼠和苍蝇光顾，油会反复使用，食材不干净。
    “吃过这里的东西吗？”谢如珩问。
    唐白乖巧地摇摇头，他跟在谢如珩的身后，看到一个又一个食客和他们擦肩而过，走向不同的摊位。
    有些人会用诧异的目光回头看唐白，毕竟唐白这样精致的装扮实在不像是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里有些摊位很脏，不过我带你去的是干净的。”走了几步，谢如珩心情愉快地站在一个摊位前，冷酷无情道：“老板，来五十星币的爆炒兔肉！”
    没错！
    谢如珩想到的办法就是带唐白来吃兔肉！唐白这么喜欢兔子，连机甲都设计成兔子外形，他带唐白来吃兔子，肯定会给唐白脆弱的心灵带来重大的打击！
    太残忍了，真是太残忍了，残忍到谢如珩都有些不忍心回头看唐白的神情了。
    谢如珩转过了头，看到唐白的泪水......
    从嘴角流了出来。
    谢如珩：“？？？”
    唐白深吸一口气，亮晶晶地看向邻桌食客满满一盆麻辣兔肉，凭借他的厨艺水平，他只需要一看一闻就知道这家兔肉的好吃程度是多少。
    天呀！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不吃兔兔呢？！
    唐白眼巴巴坐在油腻的小木桌前，被馋到忽略了这“恶劣”的用餐环境。
    谢如珩：“......你不觉得吃可爱的兔子很残忍吗？”
    唐白歪了歪脑袋，“猪猪不可爱吗？小羊不可爱吗？鸭鸭不可爱吗？可不可爱并不是评判一种动物能否端上餐桌的标准，好吃才是呀！”
    谢如珩：“......嗯。”
    很快一盘香气扑鼻的兔肉就被端了上来，烤好的兔肉呈现金棕色，配上豆豉红油、花生米碎，酥香扑面而来。
    唐白夹起一块兔肉，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爽滑细嫩的兔肉鲜而不腥，嚼劲十足，吃完一块还能在齿间留香。
    “太好吃啦！”唐白惊喜地又夹了一块。
    谢如珩：“......”
    谢如珩痛苦地扶额，用手遮住了眼睛。
    吃完兔肉的唐白看起来已经融入了路边摊的气氛中，他美滋滋地端着一碗凉粉边走边吃，谢如珩则提着唐白等会儿要吃的烤肠、章鱼小丸子、煎饼......
    不动声色盯着唐白鼓来鼓去的腮帮子，谢如珩不禁思考唐白为什么吃这么还能如此瘦这个神秘的问题。
    “你光帮我拿都没手吃啦。”唐白插起一颗章鱼小丸子，贴心地送到谢如珩嘴边，“吃一个～”
    谢如珩愣了一下，张嘴咬下这颗章鱼小丸子，听唐白笑着说：“偶尔吃一次路边摊感觉挺不错的，虽然我们老师总是说路边摊不卫生，没什么烹饪难度，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今天我觉得它是生机勃勃的，是流动的，美食本来就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不光是食物，任何东西都是如此，以后我有空了，没准我也可以去摆路边摊。”
    唐白说着停下脚步，笑盈盈抬头望向谢如珩，“到时候请你一定要来光顾我的摊位哦，保证是最干净的！”
    彼时天边一道烟花在黑下来的天空绽放，照亮了唐白琥珀色的眸子，四目相对间，周围嘈杂的环境似乎停滞了一瞬间，连同那在天边璀璨怒放的烟火。
    谢如珩看到那张总是明媚自信的笑脸上浮现出一丝很难察觉的忐忑，当他点头后，漂亮的小omega带着一点点的不自在，别过脸去看烟花，一边说“烟花好美”，一边努力不让唇角翘起。
    谢如珩怔愣了一下，也抬起头去看头顶的花火。
    是啊......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烟火表演可以这么美......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抬起头看向同一片天空。
    等烟火放完后，谢如珩听唐白轻声细语地问：“你想去看音乐剧吗？”
    有那么一瞬间，谢如珩是想点头的。
    他和唐白坐在台下，唐白全神贯注地看台上的表演，而他可以静静地看唐白的侧脸。
    “......不。”不能让你和我要弃用的马甲留下美好回忆。
    唐白这次被拒绝也不失望，他信赖地看着谢如珩，“那我们要去做什么？”
    谢如珩迟疑了一会儿，“......看广场舞？”
    “诶？”
    动感十足的音乐在一个广场高昂响起，广场上的中老年人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训练有素，整齐划一。
    谢如珩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里围观大爷大妈们活动筋骨，这种扰民的技术含量低下的活动，应该能让唐白意识到“萧城”就是一个没有高级趣味的俗人了吧。
    无法欣赏音乐剧。
    跳舞只会唐白临时教的基础舞步。
    他们本来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快看，那里有一个小宝宝也在跳舞！”唐白指着一个跟着大人在跳舞的小朋友激动道：“他的节奏都对了！太可爱了吧！”
    谢如珩顺着唐白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呆头呆脑地舞动。
    “诶这个动作还挺俏的。”唐白突然又道：“这个动作好时髦哈哈哈哈。”
    谢如珩心里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他转过头，看到唐白兴高采烈道：“不如我们也去跳舞吧！”
    谢如珩：“？？？？？？”
    唐白拽着一脸懵逼的谢如珩蹦蹦跳跳跑进了广场舞的队伍中，他的节奏感很好，跟着音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很快收到了周围大爷大妈们的大拇指。
    唐白商业互夸地回敬大拇指，一边跳一边笑，转头看到谢如珩一动不动，唐白干脆拉起了谢如珩的手直接舞动。
    “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棒吗？！”唐白必须要说得很大声，才不会被音乐盖住，谢如珩回头看元气满满的唐白，“我们不认识彼此，可是我们因为音乐聚在一起，我们都在跳同一支舞，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快乐，然后我们就一起被快乐包围啦！”
    快乐是会传染的吗？
    为什么他看到唐白笑得这么开心，他的心也跟着变得很柔软？
    唐白没带动谢如珩，他看向一动不动像块木头的谢如珩，猝不及防之下，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寂静，滚烫，像布满星星的夜空。
    唐白心一颤，他想要松开握住这个alpha的手，可是下一刻，对方的手反握住了他。
    手套已经脱下，没有任何的阻隔，他们的肌肤紧紧贴在了一起。
    “你跳得很好。”
    在昏暗的光线下，谢如珩看到唐白的脸上迅速泛起红晕，这抹红从脸颊扩散到耳根，似乎要一路染红指尖。
    他垂眸望着和唐白紧握着的手，怕唐白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他的手已经用了短效去疤痕的药膏，此刻他的手完全包住了唐白柔软的手。
    明明之前礼仪教学中，他们做过很多亲密的事情，每一件都远比单纯的握手要亲近。
    可是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唐白从来都不会像这样红了脸，他们之间的气氛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旖旎过？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唐白他两个都不喜欢呢？”
    ——“他和谢如珩之间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送便当做仿妆也是挚友间的正常互动。”
    ......
    ——“谢同学你好，我叫唐白，是隔壁礼仪学院的烹饪系的大一新生，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很崇拜你喔。”
    好多事情，原来换个角度想真的能够想明白。
    为什么不想和他谈恋爱，为什么一直对他好，为什么要让他好好奋斗事业。
    因为唐白在一开始说的就不是喜欢，而是崇拜。
    可是啊......
    我不想要你的崇拜，我想要你的爱。
    谢如珩颤抖着松开了手。
    “我们要回去了吗？”唐白将那只被他紧紧握过的手藏在了身后，目光闪烁地望着他。
    “嗯。”
    谢如珩戴上头盔，将他的情绪掩埋在一层又一层的屏障下，晚上的夏风有些冷，不过alpha的后背是宽阔的，能把冷风全部挡下来。
    唐白坐在谢如珩身后，张开双臂感受着清爽的夏风，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飞出囚笼的鸟雀。
    没有人说话。
    夜空上的星星在一闪一闪眨眼睛。
    谢如珩突然感受到后背一道温热的触感，他怔了一瞬，低下头发现他的腰被一双手轻轻环住了。
    嘈杂的摩托声在这一刻忽然远去了，静默了。
    砰。砰。砰。
    只剩下他心脏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