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点,暴雨洗刷着土地,将空气里的腥气放大,大多都市人口在睡梦之中。
宫生赶到现场时,警戒线早已拉好,现场基本清理完毕。在高新别墅区外,数辆警车停靠,闪烁的警灯为这夜色添彩。
作为一个专业的美食编辑,他在雨夜凌晨“兴致勃勃”出都市新闻,完全是屈服于兰泣的淫威——比起一直帮你封印这种能力,不如找到一个老师帮你学会控制这种能力。
为此,宫生在兰泣难得温柔的如姐如母的注视下,答应了这个夜间任务。
此时,外衣淋湿的宫生躲进事主别墅,他低头在手机屏幕看着搜索结果,大致了解被害人的公开资料——
周子路,当红二流男星,出演过几部影视剧,常演配角,粉丝团体比较理智,是个让正常人喜欢但不会疯狂的演员,别墅是他的私产。
他刚一抬头,看到一位警官走入玄关,脱下黑色的厚重雨披,宫生目测此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气色红润脸色偏白;也许是常年保持体力锻炼的缘故,即便穿着略显宽松的警服,仍掩盖不住挺拔的气质。
这位男警官随手将雨披挂在玄关的栏杆上,走上近前,那双眼睛认真的注视着宫生时,眸中显出的待价而沽,值得玩味。
宫生瞧着这位在面对面距离,几乎清晰看睫毛和琥珀色的眼睛男警官,想的却是:帅的跟我有得拼,靠脸吃饭就可以,居然来当警察?
“你好,你是?”
“我是都市新闻报的,宫生,宫殿的宫,生命的生。警官怎么称呼?”
这位警官在沉默中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终于说出他的名字,表现的异常谨慎。声音低沉,有些沙哑,显而易见透露着疲惫。
“王思叔。”
“老王,这是现场资料。”
另一位警官递上来一夹子资料,宫生见两人点头示意,王思叔从兜里掏出一支笔,翻开资料后,一边翻阅,一边拿笔帽指指点点,并没有说话。心里暗叹,兰泣说接头那位高手会主动找他,让他见机行事,这也略难猜啊……
纸张翻页声被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掩盖住,周围略显忙碌的警察神色紧张,宫生隐隐有一种微妙的危机感萦绕心头。
“做新闻,可以替班?”王警官头也没抬,话很少。
宫生正想着如何打开话题询问案件基本信息,顺便套个近乎,不料被对方先一步提问。且不提自己不具备记者资格非被赶出去不可,想到这个差事完全是为了自己那个不能为人道来的私事,宫生故作轻松的回答。
“哈,社里一时人员吃紧……”
“哦,一样,我们人少,活干不完。”
“还真是,我很少跟社会新闻。我们头特意交代,不乱说话,主要记录您准许报道的基本案情,不给您添乱。”
心虚的宫生接着王思叔的话说着,他看着王警官略显亲和的回以微笑,灯光在他琥珀色的眼仁中汇成光点。
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这位王警官有一双充满灵气眼睛,抵消了他浑身上下无法掩饰的古板,让人不自觉的跟着把注意力放在他的目光里,忽略了其他。
所以他压根没瞧见,王警官什么时候把手里翻看完的资料递还同事的。
“我跟你说下案情。”
宫生急忙拿出录音笔,按来按去,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设备原因,按了几次都没好,王思叔走到宫生身边,伸手按下重启,在双击三次快进键,秒表开始记录——
“现场校验结果,非自然死亡。门窗关闭,没有入室痕迹,摄像记录里除了当事人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
王警官的善意让宫生逐渐放松下来,他环视周围,灯光下,面色柔和却透着坚定与睿智。
“除了尸体,没有任何不妥。”
王思叔顺势以手推着宫生的背,示意宫生随他一起去案发现场。
什么!?看尸体!
作为一个美食编辑,要说大场面也看了不少。飞禽走兽,果蔬根茎的尸体在他眼里,都是撩人心扉的食色。然而,人的尸体……
但宫生从王警官认真看过来的眼神中,找到了那种坦然确信“你可以的”信息,不自觉彻底丧失对自己脚步的控制权,等回过神,早就跟着走到了楼梯口。
楼梯双旋通向上层,柔软的地毯展现出屋子主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低。墙壁上挂着一幅蜻蜓点水的水墨画,意境很美。
两人走上二楼,向右拐,王警官比宫生低了半头,却在气势上毫不输人,他语速平缓,声音温和,似在问你怕吃辣这样的问题。
“怕尸体吗?”
“谈不上怕。尸体的情况怎么样?”
“你运气挺好,尸体状态鲜活。”
鲜活?
带着对这个形容词的疑问,宫生跟随王警官进入了一间空旷的屋子,整个屋子四面墙壁被镜子填满,应该是用来训练形体或表演的练功房。
王警官随手拉上了门,整个房间在镜子的映射下,更为诡异。
一瞬间,镜子里从各个角度看到了许多个自己,以及镜子中真正的主角——正中站着的尸体,又或者说周子路更合适一些。
宫生这一次确认,方才在门口那诡异的危机感,绝非脑补过度,冷意顺着毛孔散发到表皮。
他用自己三两脑花打赌,眼前这个王警官,一定就是兰泣说的那个可以帮他控制梦境的高手,而兰泣所提到的“出把力”说不定跟自己那点梦境能力大有关系。
“从死者表情和动作分析,排除捆绑或胁从致死。”
只见站着的周子路尸体正用表情和躯体动作,表达着如同品尝顶级美食,也可能是饿死鬼吃到了饭似的满足感。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衫简袍,不似戏服,却也有几分奇怪的华丽庄重。
“很难相信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是吗?”
王警官语速很慢,继而宫生看着他在屋子的四个角绕了一圈,而后走回周子路面前,像是检阅商品一般,上上下下的打量,眯着眼的时候,睫毛在灯光衬托下,如同小扇子,又长又密。
“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左右,死者在警队的监控下死亡。”
宫生下意识的问:“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这别墅也不像有访客,要是没个特殊情况,死成腐肉都没人知道,是有人报案吗?”
或者,周子路的经纪人或助理发现的?
“昨天傍晚,有人打匿名电话,说周子路将在凌晨一点死亡。”
“不会吧……谋杀?!”宫生一时忘了他刚才本想问,王思叔是不是“老师傅”,一心被谋杀案这个题材吸带偏了注意力。
“目前尚不能界定谋杀还是自杀。”
“为什么?”
“两名值勤警官监看着周子路昨晚十点回来,没有离开这间别墅。”
“有可疑目标来过吗?”宫生感觉这其中很多疑点无法解释。
“凌晨一点,警员在敲门无人应答后半小时,周子路被发现在这里失去生命迹象。不排除因抑郁自杀的可能性。”
宫生沉思,进门之前的百度信息上说,周子路近来被评价戏路太窄,演技范范难堪大任,一度找心理医生辅导的八卦新闻。
王警官转身,走到近前,宫生发现,对方已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明显是革命友谊要相认的意思。
“案件信息基本这样,我带你看一下现场。”
宫生一愣,刚要问话,却发现王思叔已经握住他的手。
“案件信息就是这些,录音笔可以关了。”
手里的录音笔被王警官抽走,按下了暂停键。
“兰泣应该转达过,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宫生不自觉的摇头,下意识后退,这绝对不是个好的开场白!
“那……既然案子信息就这些,我怎么帮这个忙?”
面对这个有足够战斗力的成年男性,宫生开始犹豫,他一时间不确定到底是否该相信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他的梦境控制能力虽然差,却也不致命,可一个异能者却要他的帮助,这个“忙”会不会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在宫生不自觉后退时,王思叔却拉住他的手臂。手劲并不大,但宫生发现他竟然无法挣脱,甚至感觉脚下被灌了铅一样。
“抱歉,我没说清楚。”
“是你,对吗?”宫生意有所问,兰泣所说的那个高手。
“是我。”王思叔把录音笔放回宫生的裤袋之中,“帮我查案,教你控梦,不食言。”
“这……我……”
宫生有些犹豫,可他脑海里浮现出兰泣那与往日不同的神色,她鲜少会忧虑;想来兰泣只有一米六的躯体,却是个拥有六米一的气势的朋友,她对自己的关怀近乎于亲人,虽然那并非他想要的……
如果学会控制梦境是兰泣所希望的,如果学会之后可以再活的就一些,又当如何?
“王警官,我怎么帮你?”
“通过你的梦联通周子路。”
宫生伸手指着场地正中的周子路,有些磕巴,不知如何开口,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联通死人,口味太重,堪比法医。
“我要看周子路死前到底在发生了什么事。”
“可周子路已经死了……”死人怎么还会留有记忆?
“他没死。”
说不上为什么,宫生那一刻冷静下来,他相信王思叔不会骗他,也没有骗他,因为在那琥珀色的眼瞳之中,宫生看到了信任,恳求,以及悲伤。
“他没死,却把自己困在界域,于死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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