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要为你的牛羊起名字

    牧人们说，不要为你的牛羊起名字。
    虽然是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但李阅觉得此时把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也会造成一样的困扰——知道或是赋予了对方姓名，从此它就不再是一个物件，而是有着性格与特征的，“活”着的存在。
    “洛克菲儿……”少女虽然不知道李阅思考了这么多，但还是喃喃奉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阅沉默，内心有点纠结——扔个钥匙放她出去，捎带手的事，假如就这么关着，日后定然是像菜那样被吃掉被杀掉……
    那么假如自己放她出去，她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呢？
    李阅想了想，突然不想了——脑子是个好东西，但绕进了死胡同就不美了。
    这里不是前生，不是人类社会，这里是魔王城。
    在魔王城，就连“怜悯”……也是属于强者的特权。
    而漠然，也是魔王的必备表情。
    李阅沉默，脸上面无表情，而洛克菲儿好像看到一条生命线正在被人从掌中抽走，当即呜咽了起来。
    “呜呜呜……”
    从初见人类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李阅突然发现恶魔图鉴对面前这个少女有了反应！
    此时，一切的表情似乎都无关紧要了，李阅不发一语，静静等待恶魔图鉴收录完成，看一看面前这个少女的真实故事。
    当李阅完全集中了精神，屏蔽掉对那副胴体的遐想后，恶魔图鉴的提示如约而至。
    【解析中……50%……】
    很弱，很快。
    【解析完成，恶魔图鉴收录no.666——人类】
    李阅一惊，没想到恶魔图鉴中真的会收录“人类”这一物种，又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人类”也是一种恶魔？
    而且还是no.666这种奇诡的数字。
    不过至少洛克菲儿不是某种恶魔假扮的，李阅稍稍放下心来。
    【人类；分布：各处\/扩散；寿命：40-120年；习性：被欲望驱使的生命，出发点单一，却在实现过程中有着千变万化的表象\/包装；爱好：复杂；技能：多种；行动预判成功率：常规态1.356%，已知动因73.84%；弱点：脑部\/心脏】
    读完恶魔图鉴中有关“人类”的介绍，李阅的感受一言难尽。
    首先从寿命上来判断，这个世界的人类发展水平就很诡异——魔王城中可以见到火枪、手弩，那么从这一点上来说……应该与工业革命附近时差不多？
    可偏偏又有120岁的高龄，这是魔力的影响？
    至于习性……李阅更是想直接掏出宝键开杠了——刚刚穿越不久的李阅，作为人类的自豪感与认同感还是有的，虽然恶魔图鉴花多了些字来描述人类的“习性”，但李阅还是下意识地想说一句……请恕我无法认同。
    什么叫“被欲望驱使的生命”？人类的爱、善良、勇气……都可以用一个名叫“欲望”的词来概括吗？
    呃……好像也不是不行。
    李阅的脑子有些痛——作为久经互联网海浪洗礼的杠精，李阅还是想要找到一个反驳的立足点，但也不得不承认，恶魔图鉴给出的评价略有些精准。
    爱是欲望，恨是欲望，一言从心，概括善恶……
    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李阅浑身难受，但又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与恶魔图鉴较真，专心研究后面的几行描述了。
    “实现过程中有着千变万化的表象\/包装”，说的就是爱与勇气、责任之类的东西了——当然了，恶魔图鉴并不是在将所有对于人类来说美好的品质否定，而是毫无情感地将其总结起来而已，从它描述的字数来看，也是肯定了人类的复杂性的。
    李阅自行找补了半天，方才没有再度把思维带去另一个死胡同。
    毕竟咱现在不是人。
    爱好、技能、弱点不必多说，速速跳过，李阅对“行动预判成功率”颇为在意——这是当初在芬迪斯身上印证过的重要数据，此刻有了新格式的描述，难免多看几眼。
    略作分析，李阅觉得自己的理解应该没有问题——常规态，自然指的是恶魔图鉴对于陌生人的描述，显然相比预测魔物的行动，预测陌生人的行为更加困难，只能依照人类社会的“常理”进行判断。
    已知动因……指得应该是在了解了对象的“欲望”后，分析而得出来的结论吧？
    73.84%也不是很高，甚至低于魔狼与骷髅，但也没有跳出逻辑——毕竟人类……可是会冲动的。
    确认自己完全理解了恶魔图鉴对于“人类”的描述，李阅再用意念包裹住牢房中的洛克菲儿时，恶魔图鉴也分析出了她的状态。
    【当前对象……状态：健康\/恐惧】
    与自己刚来魔王城的时候一样吗？李阅不禁自嘲，想起那无比凶险的斗兽场。
    而在查看恶魔图鉴的这段时间里，李阅一直保持着沉默，这在洛克菲儿眼里看来自然十分骇人。
    【这骷髅……脑子……有病……会不会放我……】
    洛克菲儿的心声唤醒了李阅。
    李阅的骷髅脸做不出什么表情，空洞的眼里也毫无情绪，但是脑袋一激灵，转身就走。
    恶魔图鉴收录了“人类”，那么幻化功能里也应该一并开启了吧？
    是不是……
    李阅快速打开“幻化”的页面，果不其然在其上找到了“人类”一列，突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脑灵的身体虽然没什么不好，但从习惯上来说，李阅下意识想要重新找回手脚……
    幻化可微调，也就足够满足李阅的期待，不过为了保险，李阅还是准备向“菜地”的深处走一走，解析个男的试试，兴许改得能少一点……
    而且不管怎么说，人类的皮肤总归有用，更何况这是一菜地的人呢？
    先把洛克菲儿晾在笼子里，李阅重新拾回了骷髅醉醺醺的步伐，沿着走廊向内迈进，准备看一看菜地里的其他人。
    原本李阅以为菜园那么大，除了洛克菲儿还会有其他的魔物，正是丰富恶魔图鉴的好时机，结果绕了一圈也没有多收录一个。
    有脚上茧子颇厚但体态油腻的行脚商，有头发微卷只余一口气的旅行者，有年迈体弱双眼浑浊的农户……
    甚至还有一只猪，就被关在李阅对面，具有一丝魔力，以至于曾让李阅误以为是某种弱小的魔物。
    这些都不是恶魔图鉴想要收录的对象，而李阅也只是把这些囚徒的形象记在心里，用于幻化——这次李阅没有额外与任何人类交流，匆匆走过一圈，收获了零星十几点【恶意】之后，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牢笼的最深处。
    行走这一路，也是李阅整理思绪的一路，制定好了去金库的完整路线，且完全复刻了托盘骷髅兵的体态。
    李阅觉得，至臻魔石在向自己招手。
    而关于菜地里的这些人，李阅也想到了一个处理办法。
    都放掉。
    当他们自行寻找出路去吧。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而且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吸引外面恶魔们的注意，有利于自己取回至臻魔石。
    李阅想罢，挨个打开牢笼。
    行脚商、旅行者、农户……
    一个又一个人类惊奇地看着一只持刀骷髅打开牢笼，最开始还以为是要被拿出去献祭给恶魔，但走出牢笼发现骷髅毫无动作后，忙不迭地沿着走廊逃去外面，一刻都不敢停留。
    而那些奄奄一息无法动弹的，李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能走的都已逃散，李阅来到洛克菲儿的囚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