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蛇一般的队伍向着城门口出行, 不少百姓们看着最前面的太子,面上是肃然起敬,不知道是谁领头冲着队伍叩首, 所有人都呼啦啦跪下,磕起了头来, 祈求太子平安归来。
人群里跪着的也有宋氏, 她单手紧紧捏着佛珠,当她看到了青衫的魏昭, 心中放下心来,她是坚信明衍郡主是带着好运的,就是会克掉一切的魑魅魍魉。
怀着这样的心思,宋氏重重磕头, 她磕头磕得虔诚,带动周围的妇人也是垂泪跪拜着, 先前西南之行,不少百姓错过了。只听闻太子如何买了鸭子, 让鸭克制各种虫灾,还让菜谱上多了一道熏鸭这样的美味菜肴,而并未有什么感触, 现在看着太子要去地动之地,百姓们心中撼动,这种太子比话本里的明君还要难得, 居然去天崩之地的危险境地。
“请太子保重。”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劈了声音还高声喊着,所有人都开始呼声震天。
“求太子保重身体。”
“太子一定要保重。”
“此行平安, 此行大吉。”
“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魏昭坐在马上,手执缰绳, 听着这呼喊声,心中想着她一定要跟着的目的就是如此,想让太子避开灾祸,平安顺遂地回京都。
她目前仰仗的是宋氏的话,最迟两日后的晚上,若是真的会有大震,届时鱼儿们会有预警,若是此行没有鱼儿们的预警,那就说明后面的大震不会发生,魏昭想着,这样也好,要不然就算是提前疏散了人群,总是会有人在地动之中丧生。
魏昭垂首,倘若真的像是宋氏说的夜间有地动,等会就要好好和太子说一下行军速度的事情,还有那天如何疏散人群,此外……若是有了地动,会生出什么疫病?她还能够做些什么?只可惜师父不在京都里,倘若是有他便好了。
旋即魏昭又想着,毕竟是地动的中心地带,师父也有了牵挂的妻女,只是预防可能的瘟疫,她也可以的,不应当万事都仰仗师父。
魏昭低头的时候,赵翊林也正好看了过去,他受到万民跪拜,心中生了一些激荡与无穷的野望,他想要登位,最早是因为他是太子,倘若不能登位,自己与母后定然不得善终。
后来从太子太傅那里多读书,就知道要把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这些道理他按照欧大人的吩咐记在心中,却没有太深的感触。在西南的时候,得到当地的布政使叩拜,他尚且只是心中有些骄傲,而现在百姓的跪拜,让他终于明白,欧大人说的那句贤明君主爱民如子,而百姓也如同亲子一般信奉君主。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应当视百姓为亲子的心情,百姓们忧心他,望他保重身体,他也想要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和乐富足。
赵翊林的心中憋了不少的话,等到出了城门与魏昭说道:“当时林侍郎离开郧安县的时候,是不是也差不多?”
魏昭想着当时是新任的郧安县县令跪拜,百姓们送上万民伞,那时候的百姓虽说有不舍之意,却也知道爹爹林鹤有更好的发展,但是百姓们送太子是真的饱含担忧的。
魏昭捏着缰绳,侧过头对赵翊林说道,“差不多,京都里人多更热闹一些。”
赵翊林看着魏昭的模样,她眉心蹙蹙,显然还是担忧地动之处的情况。
赵翊林道:“别担忧,你既与我同行,我万事护着你。”
魏昭展颜而笑,侧过头看着赵翊林,“倒也不必如此。对了,这行路是个什么章程?”
……
祁明萱头戴幂蓠,当众人跪下的时候,她当然不愿意跪下,急急往后走,侧过身子,站在了别人家的屋檐下,避开了跪拜之事。
那户老太太注意到了祁明萱的动作,本来要往地上泼洗脚水,直接冲着祁明萱去泼,她是腿脚不便,要是在人群里肯定是要拜拜太子的,这小妮子凑热闹跑得飞快,等到要磕头了就躲开,这种人就是添乱。
哗啦啦的,一盆水全部都倒在躲闪不及的祁明萱身上。
“哎呦,你有没有长眼睛!”祁明萱身边的一位大丫鬟怒目而视,这人是汪贵妃的得意之人,在祁明萱没嫁人前就占了一等丫鬟的名额。
“凶悍的很!可惜了,这是我家的门口,我想泼水就泼水。”
“没事。”祁明萱摇摇头,看着有其他人看来,生怕自己的窘迫被人注意到,也没继续凑热闹,拉着丫鬟往马车方向走去。
等到了马车上,祁明萱气得够呛,她难得穿上的衣服被染上了脚臭味,显然刚刚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泼得是洗脚水。
下了马车正好在门口遇到了赵昶安,赵昶安素来爱洁,嗅到了祁明萱身上难闻的味道,不至于说些什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本来方向是要回主院的,这会儿直接去了花园。
祁明萱因为三皇子的态度,心中一梗,告诉自己只用再忍几日就好了。
沐浴更衣甚至撒了不少香露,祁明萱这才进宫去见汪贵妃,她没提自己衣服的事情,只说了亲眼见着太子在行伍的前列,还有不少年轻的学子。
“这样也好。”汪贵妃慢慢躺会到软榻上,自从地动之后,她好像去年开始的沉疾不翼而飞,“就等着十日时间。”
三日的时间让太子埋在其中,消息传回来应当是要十日的,汪贵妃在心中盘算着,等到时候还是要装一装,先装出悲切的神情,再和昶安说梦里有神仙之事,封城阻绝瘟疫的功劳需要落在昶安的身上。
那边队伍出发了之后,钟世杰、嵇珩之、丘昇等人一眼就认出了魏双沐的身份,震撼于明衍郡主居然跟着一起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旋即几人心中又难免生出了羡慕来,觉得这不可对外言说之事比话本子里的情爱还要美好。
这种美好,是少年人才会有的感慨,而赵翊林少有感慨这种美好,更多得是替魏昭担心,担心她哪里漏出了破绽,又担心她会不会跟不上行伍。
结果——常年习武让魏昭甚至比钟世杰等人的体力还更好一些,那些年轻的生员咬牙忍住了疼,只在休息吃干粮的时候躲在角落里把腿上缠绕了一层绷带,看着魏昭行走如常,手中拿着干饼大口大口地吃,吃完了之后就是咕噜噜喝水,紧接着去了太子旁边,两人到了一处没人的开阔角落里说话。
而魏昭直接在午行休息的时候,抓紧时间和赵翊林说了要行路快一些,路过官驿只停一下她要吩咐官驿的人一两句,就继续往前走。
赵翊林问道:“你受得住吗?”
魏昭说道:“没问题,行得快一些,早些看看震中地方的情况才好,我还担心会有余震。”
“好。”
日行八、九十里路,夜间也会行路三十里,赈灾本应当是要在夜间歇息的,现在太子身先士卒,日夜不歇,众人眼见着路过了驿站,太子旁边的那位魏家表弟进去了一圈,旋即机灵的白马就奔驰到了太子身边,继续加入到大部队里赶路。
在夜的最黑的时候,终于停下了休息两个时辰,这还是算上了支帐篷的时间,很多人在支起了帐篷之后,连忙钻入到帐篷里,行伍之中发出了如雷的鼾声,剩下一些越洋商行的护卫手边放着千里眼,点燃了篝火机敏地看着周围的情形。
魏昭的帐篷是支在太子的旁侧,她也有些疲惫,等到入睡之后,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池塘旁。
现在这里不应该叫做池塘,魏昭觉得像是浩瀚的海,根本见不到边际,不过目前虽说成了海的模样,旁边还是缭绕厚重的雾气,按照小鱼儿们的说法,这是因为她与太子尚未成亲,所以这部分属于赵翊林积累下来的功德尚未完全转化。
就算是这样,不光是浩瀚如波,其他小鱼身上也都有了细细长长的金线,魏昭还看到远处的水里似乎还有别的生物在底部游来游去,很远处的海面似乎还凭空生了高大的建筑,只是看不清那里是什么。
水面上的莲花芳香沁人心脾,还伴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梵音,让人头脑一清。
现在这里,魏昭称呼为水乡,她在水乡之中轻飘飘落入到水中,通体长了不少,已经金了一半的小红尾到了她的身边。
小红尾有些怏怏的,看上去像是受了伤一样。
魏昭连忙用手托这条大鱼,手指并拢摸着它的脑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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