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欲取之 必先之(三)
吕不韦见此看向李斯笑了笑,对着成喬说道:“君侯,李斯乃是老夫门客,其师从于大家荀卿,兼修法儒,颇有才能!”
成喬闻言一笑,朗朗说道:“能当的相邦大人一句颇有才能,那一定是有大才能了!”
“哈哈哈!”吕不韦爽朗一笑,抓着成喬的手,颇为亲切的笑道,“这天下大才有十斗,你长安侯独占八斗,老夫半斗,剩下的天下文人墨客分之!”
“我独占八斗!”成喬哑然一笑,对着吕不韦拱手笑道,“大人过谦了,成喬一生大志,醇酒妇人足矣!”
“哦!”吕不韦拉着调子一声长叹,眼中满是戏虐,请成喬与凉亭坐下,笑道,“君侯大志为何?”
成喬端起侍者送上的雪莲茶,只见此茶碧绿,有苦艾草,雪莲花,清香中带着丝丝苦涩,却是极为好喝。
“好茶--!”成喬没有回答吕不韦,又喝了两口,仔细品茶。
吕不韦见他没有回答,也不着急,对着一旁的老管家吩咐道,“山西老爹,你将前些日子送来的雪山熊掌,与北海鱼翅坐上,请君侯一尝!”
老爹闻言不敢怠慢,这熊掌极其珍贵,相国平日都不舍得吃,除非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人物来了,相国才拿出来做上那么两碗,多一份不多。而今日相国居然让全部做了,并且连那更珍贵的北海鱼翅也做了,可见君侯在相国心中的分量。
成喬此时放下茶杯,看向吕不韦,笑道:“成喬的志向很简单,饱食菜蔬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这一生能有粳米饭,红烧肉,一壶酒,便足矣了!”
吕不韦哑然一笑,喝了口茶:“可是君侯身在中枢之位,手中掌中枢之权,大秦这鼎盛帝国大半权力都在君侯手中,就算君侯想见龙卸甲,王上也不肯啊!”
成喬嘴角勾勒一丝冷笑,暗道吕不韦老狐狸,变着法的往王上的事情靠,无非就是想问问他如何二次变法。要说大秦还能有一人驳倒嬴政的意志促成这二次变法,也就是他成喬莫属了。这是一场交易,不过确是要用生命的代价来交易。
成喬眼中露出一丝寒芒,直视吕不韦:“本侯可以促成二次变法,吕氏春秋可当镇国法典,不过这其中阻力相邦大人可想而知,变法之阻力在于世族,而世族之阻力首当其冲的为安东甘氏,甘氏不除,变法不成,倘若甘氏一除,成喬为变法无所辞--!”
李斯在一旁闻言,面皮抽搐一下,暗道君侯心狠,这是要用变法的交易,来换取甘氏全族一百多口的性命啊!
吕不韦低眉顺眼,没有出声,看样子,他在权衡利弊。
“好--!”吕不韦一拍案首,大喝道,“本相鼎力支持君侯铲除安东甘氏,为变法吕不韦无所辞!”
“呵呵”成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中露出冷冷的杀意。现在蛛网已经编制完成,蜘蛛也等在网上,张开血盆大口,就等安东甘氏这只飞蛾,自投罗网了。
吕不韦也是一笑。在他看来,大秦的利益甚至要胜过他自己的生命,他将大秦看得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孩子,茁壮成长,牺牲一个安东甘氏,换来大秦变法自强,立万世根基,在核算不过了。别说一个甘林,任何人若是阻挡他变法,就都是他的敌人。而他吕不韦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此时,王宫之中除了冷清寂寥,其他的一切如常。大殿之中,嬴政罕见的没有在批阅奏章,只见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案首,似在沉思,似在思考……
整个大殿除了每个角落立着的六尺高铜人风灯外,没有其他装饰,空荡的大殿,孤独的王……
蒙恬看了一眼幽暗大殿,见嬴政似乎不开心,顿时暗生奇怪,这王上明日就要迎娶新的佳人子,为何如此不开心呢?王似乎不像从前了,他还记得王十二三岁时,第一次迎娶佳人子,在王宫兴奋的拉着他的手,诉说心爱的姑娘。那时的王很开心,可是如今……这里不会再有那样的王了,王终究是长大了,而人长大了……终究是会变的!
“你们拱卫昭阳殿!”蒙恬在每道大门都分派了四名带剑甲士看守,防止刺客潜入。
而今日王宫却来了一个稀客,说是稀客,是因为这个人很少来,几乎不来。
只见武城君赢傒一身宗亲大红袍,苍白的头发被高冠竖起,郑重的准备觐见。而他身后便是捧着一盒打糕的嫡子赢辉。赢辉今日也穿上了宗亲的大红袍,散落的头发竖起高冠,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几个转弯,武城君父子便到了通向王室书房的长廊,远远便见肃立在廊下的赵高肃立一旁。
武城君整理了一下衣袍,从容的来到门前。赵高早就看到了老王叔,不过他没有动身,这赢傒是前代被罢黜储君,虽为嫡系宗亲,但是却不吃香,被王上所忌惮,没有什么势力,而且王上十分忌讳身边人与宗亲来往,他赵高十分知趣的摆出了冷漠的姿态,没有相迎,等到父子二人走近,这才拱手低声道:“我王正在暮寝,请武城君稍候片刻。”
赢辉看了看父亲,见父亲脸上无悲无喜,急忙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牙齿却是要紧。他心中暗怒,宗亲来见,内侍却不禀报,而是让王上老叔站立殿外等候,这等耻辱——!
赢傒瞟了一眼低着头的赢辉,却是握住了那孩子死死攥拳的手。赢辉感受父亲温热的掌纹,眼中含泪的看了一眼父亲,只见父亲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望着自己。
赢傒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轻声笑道:“阿爸对不起你啊孩子!”。赢辉听着父亲有些哽咽的话,急忙回答道:“阿爸没有对不起孩儿,忘阿爸莫要在说此话!”。
赢辉笑了笑,颇为愧疚的说道:“要不是阿爸的身份被王上忌惮,以你的才能,起码可以位列上议大夫,而不是农历府一小小掌事。阿爸知道你心中的抱负,所以才愧疚你!”
赢辉笑了笑,望向苍老的父亲。眼中不禁湿润,他们父子二人身份尴尬,整个大秦谁人都不与之往来,谁人都可以轻视,多少年来,他记不清父亲遭受多少屈辱,可是父亲都忍了,因为父亲有自己,父亲为了自己甘愿忍下这屈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可以安稳的生活,要不然早被忌惮父亲的王上流放了,就如同其他王室宗亲一样。
“父亲,孩儿这一生,清贫乐道足矣!”赢辉犹豫了半晌,决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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