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无奈,这个女生总是让我感到无奈,我明明有理由去反驳她,此刻却不愿意去解释,于是我干脆摊开双手强颜欢笑着,向她开玩笑:“那你再过来一点,让我看看你今天的心情是什么颜色。”
余晴站起身来,抬起脚吓唬着我:“你再说一遍?”
“你要是抬高点,我就真的看到了。”
她的小白鞋很干净,看来她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我没有经常洗鞋的习惯,所以我的鞋子总是脏兮兮的,只有要出去见喜欢的人时,才愿意拿抹布擦一擦。
余晴用鞋子碰了碰我的头,问道:“你不怕我踩你吗?”
我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也确实是我冒犯了她,但我似乎当了太久的老好人,这一次很想全部释放出我的野性,我在准备好被她踢以后,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闭着眼等了很久,她也没有报复我,于是我睁开眼去看她,发现她已经没有站在我旁边了,而是坐到了我之前坐的轮椅上。
我再一次感到无奈,问道:“你不是说你是小恶魔吗?”
余晴用手撑着脸庞,不屑的说道:“我怀疑你是变态,会享受我踩你的感觉。”
“我他妈......”
她起身将轮椅推到远处,回头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他,妈什么?”
“你果然是小恶魔!”
“我当然是小恶魔,专门欺负你这种落魄至极的人,然后嘲讽你没办法制裁我,让你恼羞成怒,随后发愤图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什么逻辑鬼才?”
“......”
余晴将我扶起来坐着,让我靠在台阶上,突然小心翼翼的向我试探着:“你怎么样才会原谅一个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人?”
我的思想一时被疑惑攻溃,发了愣,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谁让我家破人亡了,但这种事情显然是我极其不理解的,我认真的说道:“我不可能会原谅这种人。”
她露出失落的神情,可我不懂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只见她叹了口气又向我问道:“要是他一直在自责中活着,然后睡不好,也吃不好,逐渐消瘦了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她)害得我家破人亡,难道我还要去原谅吗?”
余晴感到一丝丝绝望,我又向她问道:“那我害得你家破人亡了,你会原谅我吗?”
她用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我,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我苦笑着,说道:“这不就对了嘛,你要是感同身受就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就没有一点点可能吗?”
我再次与余晴对视着,随后又看向天空,最后视线回到我的大腿上,一时开始了情绪反扑,我慢慢解释着:“我爱我的家人,胜过爱自己,他们是我人生的全部......几年前我的父亲突发意外去世后,我就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而后我还交了一个女朋友,可她家里人看不起我,还看不起我的家庭,觉得她跟着我会受苦,所以我们分手了......但我从来不会这样想,我爱我的妈妈,也不觉得在这样的家庭里是一种受苦的事情,因为我的妈妈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也对我非常的宽容......倘若有一天,谁伤害了我的家人,那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余晴的情绪似乎藏不住,以至于她现在满脸忧愁,像是犯了难,后又被悲伤盖过,她再次向我问道:“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无奈的笑了笑,轻轻地捶着自己的大腿,说道:“还活着。”
“那......你还能不能让生活好起来?”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生活的好坏并不是一件我可以预料的事情,即使我努力的去改变,去经历了,到头来......还是差点让一场意外带走我的生命。”
余晴眼角泛红,她擦着纯洁的眼睛说道:“对不起......我现在觉得,自己的痘痘已经可有可无了。”
她转身将那个轮椅推了回来,扶我重新坐了上来,在我耳边又说道:“你要慢慢好起来,我给你加油!”
“会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就这样沉沦。”
“那你要多吃点肉,快点康复。”
我看向她给我买的那些小吃,挤兑道:“你一边希望我快点康复,一边只舍得请我吃些素的。”
余晴也跟着看向那些一次性饭盒子,尴尬的回道:“最近在减肥,就没有买肉吃。”
“到头来,你还是给自己买的啊?”
“我不是说了嘛,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的自己喜欢吃的。”她停了停又问道:“我是不是很不会照顾人?”
“那倒没有,至少我现在还没有被你照顾死。”
余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别老把死字挂嘴上。”
我没有回答她,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大了,我再次向她确认:“你为什么说你是来赎罪的?”
她沉默了许久,收起了那般调皮的模样,很有淑女感地走到我的面前,温柔的对我说道:“你就当我是你爸爸派来拯救你的天使好吗?”
“......”
我无法言喻这一刻的感觉,是惊喜还是疑惑我都弄不清,心中也没了求知的想法,也许老师说的对,人懂得越多越不快乐。
余晴咬了咬嘴唇,又说道:“我知道你叫赵余,我认识你很久了,却一直没见过你。”
“那我还真倒霉,刚好让你看到我人生最低谷,这第一印象肯定差死了,你怕是没有见过这么糟糕的男生了。”
“可你始终会好起来不是吗?我觉得......看着你慢慢好起来比直接看到你好的样子好多了。”
我感觉她在说绕口令,不过她的意思我还是懂了,我调侃道:“你养鱼啊?”
没等她开口,我又说道:“真有幸成为你硕大鱼塘里的一条鱼儿,不过我是鲤鱼容易跳塘。”
余晴听懂了我的话,推着我小跑起来,她大声的说道:“你污蔑我,我要你给我道歉!”
这个速度说不快也还是有点危险,我本就丧失了行动能力,恐惧也因此被放大了,我挤兑道:“还道歉?你赎什么罪?你这是在蓄意谋杀,你是在犯罪!”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而我已经被她推到了骨科大楼下了,她大口喘气后,对我说道:“我送你上去......我要走了。”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笑道:“回去好好读书。”
“你是啰嗦老大爷啊?我偏不好好读。”
我见余晴态度不端正,便向她问道:“你在哪里读大学?大几了?”
她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看我,问道:“怎么?你要来找我吗?”
“就想问问你而已。”
余晴狐疑半天,终于说道:“我在重大,大三了。”
我想起自己读的大专,这个时候已经出去实习了,便带着羡慕的目光,说道:“真羡慕,你才是读了真大学。”
“也就那样。”
“卧槽,要不是我学历没你高,你看我说不说你!”
余晴将我推进电梯,挤兑道:“没我高就受着吧!我是体验过的,就是有资格说就那样。”
我无法反驳,也总是对她感到无奈,而这种感觉可以让我承认,承认自己对她束手无策,承认自己内心软弱,对她无可奈何。
我们回到了病房,妈妈正坐在床上,看见我们表现出了惊讶,余晴将我推进门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好似脚底踩着风,我回头看她,像是慌张,又像是害怕。
妈妈从床上起身,走到我旁边将我扶起到床上,她嘴里嘀咕着:“老感觉眼熟。”她将被子给我盖上,又说道:“赵余,你跟她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母亲便不再多问,在床头装着骨头汤的不锈钢饭盒里盛了一碗,递给我说道:“好好补补。”
我接过碗慢慢喝了起来,她又叮嘱道:“小心烫,多吃点排骨,胡萝卜和玉米也挺好吃的。”
我眼里带着温热的点了,而后又伤心难过起来,我已经快二十三岁了,还让自己的母亲担心,甚至变得憔悴,我责怪自己无能,又怪起老天无情,可她从来不怪我,只怪我没有照顾好自己。
妈妈盛了一碗饭,再次递给我,说道:“赵余,好好振作起来,车子没了还可以再买,工作耽误了,还可以后面再找,好好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我也从来不敢催你结婚,家里只有十几万存款,我还因为年纪大找不到工作......现在你出了车祸,对方赔了十几万,刚好能凑个三十万左右......”
她停了停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赵余,你要是哪天不想在外奔波了,我就在村附近给你找个姑娘,凑合一下过日子......我不是想逼迫你结婚,只是觉得你老在外边奔波,过得不快乐。”
我再次点了点头,却无法说出一些好话,母亲已经年近六十,抱孙子已然成了她的一种奢望,可我总是秉承遵守女方意愿的思想。
之前,兰婷说想结婚两年再生,即使我的母亲已经半身入土,即使家里人总觉得结了婚就要生孩子,但我依然选择尊重她的意愿,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件足以对女性造成极大损伤的事情,所以,我总是在乎对方的想法,又总是拒绝家人的期望。
不过,这些都是空话了,我们连婚都结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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