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改变

    一个人的心情很容易被周遭的环境所影响。换句话说，周遭的环境其实也很容易因为人的心情而改变。
    屋子里……很乱。
    就像是刚刚被一只野兽光顾过的乱。
    干面包、药草、魔导书等等都乱糟糟的堆在一起，洒落满地。一些药剂甚至不知不觉中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留下了药汁变干的痕迹。被子也有一半顺着床滑到了地上，另一半正被刚刚醒来的涅利紧抱着。
    距离精灵手环引发的麻烦已经过了几个月了。现在外面的积雪正在开始消融，春天也即将到来，河面上的冰也像是被水切割成了一片片的，而且还在被越来越被同化。
    不知为何，自从他回到家中后，就很难再提起一丝干劲了……或者应该说，自从贝卡洛离去之后，干劲就开始迅速的消散。这些天来，除了确认了一下凯萨的灵魂是否安然无恙之外，他就一直在这么耗着时间了。
    没有研究术式，也没有看魔导书，更没有到处去闲逛。只是每天随便吃点干面包，之后给自己用一道催眠术，然后就过了几个月。
    “我这是怎么回事……”
    涅利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窗外，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累啊。”
    施加在身上的术式已经无效了，可是身体还是沉沉的提不起一丝力气。他尝试着想要坐起身来，谁知道在中途忽然涌上了一股晕眩感，让他没把持好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地上还有一半被子的关系，这一交没给他带来多少伤害，然而床上的被子却也牢牢地缠住了他，让他挣脱了半天，最后还是用术式才脱身的。
    用银杖支起身子的涅利闭着眼睛坐在了床上，过了很久，晕眩感才逐渐消去了。看着满地的杂物，他心里出现了一丝烦躁，很想弄场大火全部烧掉。
    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烧掉之后肯定会后悔，何况里面的一些魔导书还是借来的。真的弄坏的话，那个小男孩院长非要把他也“弄坏”了不可。
    涅利又一次叹了口气。
    “心情”真是讨厌的存在，能无限的影响人类的态度。人类因此而奋发，也因此而堕落。如果能够自由的操纵这种存在，那很容易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伟大的巫师？
    说起来，这种存在还真是跟“命运”很像呢，明明都是不想接受，明明都是想要反抗。可是一旦真正来临，甚至自己连察觉都没办法。
    幸好无论是心情，还是命运，都不是一味的难以接受。即使很多时候都是坏的，但却也衬托出了好的。
    涅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拿起一块干面包。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了像是有什么在靠近着这里。
    就像是在无人之地，传出震动的那种感觉。以前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嘭。
    木屋的门突然被谁以熟悉的方式推开了，一丝新鲜的空气从那里传来，给人一种清新的振奋感。
    “涅利！”
    凯萨的声音紧接着那丝空气传来，涅利抬起头时，正看见他踏进了木屋中。
    也许是某人嫌麻烦，自从他的灵魂被安置回身体之后，对那晚的事情就完全遗忘了。像是被下了某种心理暗示的术式，把那天的事情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输入到了潜意识中。
    举个例子，就像一段话中间被遮住，然后再遮住的纸上写上另一种意义的“句子”。本来的记忆并没有消失，但是却被暗示给可以忽略了。每当想起的时候，就会觉得“啊啊啊，我那天好像采集完草药后太累了，所以就在森林里睡着了”之类的话。当然，暗示终究是暗示。如果真的坚决想记起来的话，这种暗示也很难阻止。可是对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倒是很有效。
    “……涅利？到了去学院的日子了啊。我说你还真是不自觉，每次都要我来找你……怎么屋子里这么乱啊，这根法杖是怎么回事？你在实验术式吗？”
    一进屋，凯萨就不自觉的连问了数个问题，可惜回答他的语气却充满了惫懒：
    “我没那种闲心……”
    面对这种语气，凯萨也只好不再追问下去了，他挥了下法杖，接着说道：
    “算了算了，还是快点走，别总是拖拖拉拉的！”
    一股劲风吹起，将地上的杂物吹到了两边。可是他显然是没想到，这股风引起了一片弥漫着的厚厚灰尘。
    “咳咳咳……”
    没反应过来的涅利突然被笼罩，呛得咳嗽了几声，连眼中都冲入了不少。他连忙举起银杖，引发了一阵和风，这才勉强吹开了灰尘。
    真是不幸。
    造成了这一切的凯萨不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还大声笑了起来。让他的心情从懒惰变得稍微有些愤怒了起来。
    涅利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迁怒给对方。平息了烦闷之后，他才用有些心灰意懒的语气说：
    “我知道了……你先去，我还稍微有点事要做，会尽快到学院的。”
    “有事？什么事？我等你一会也可以啊。我说难道你该不会是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凯萨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却被冷淡的声音打断了：
    “没有，是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哦，是吗……”
    听到这种话，凯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那我就先去了，你快点啊。”
    “……”
    涅利没再答话。他当然没什么事情要做，更没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只是他很想一个人去学院而已。
    真是很奇妙啊……明明讨厌一个人的感觉，可是却又想一个人安静的走着自己的路。非要说的话，可能又要牵扯到“心情”上了。
    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窗外翻滚的云朵。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了贝卡洛的身影，挥之不去。
    “我这是怎么了……”
    涅利用银杖支撑起身体，接着一步步的向外面挪动着。
    在那之前，还是先找到东西吃。去丹塔利安还有更让人心烦的事情等着自己呢。
    “……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