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刘的女人话了:哎呀,我这女儿眼光真高,我托朋友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她一个也看不上,不是嫌人家个子低,就是嫌人家眼睛,现在我也懒得管她的事情了。组长弟弟,你就不要惹这个麻烦了,让她自己瞅对象去。
月容撒娇的:妈,既然叫瞅对象,人家总得瞅一瞅,比一比,选一选吧。你不是,当年,你从一千多个同学里才选中爸爸一个吗?
女人尴尬地笑了:哎呀,这女子也学起虚构故事了。
大刘:还不是怪你平时没大没什么事情都跟女儿乱谈的吗?
德仁微微一笑:事情也真凑巧,我同宿舍的王,搞文学的,二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一表人才,前几天还托我介绍对象呢。要不,我跟他看。
月容大喜过望,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过多地流露出来,只是轻轻地了头。
难得18年后这一次聚会,大刘女人特意做了几道菜来接待德仁,祝贺干爸爸和干儿子富生的团聚,祝贺德仁新认了干女儿月容。德仁也十分高兴,取出身上仅有的20元钱,作为给干儿子、干女儿的见面礼。富生、月容也不拒绝,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连声着谢谢。富生、月容分别给干爸爸敬酒,德仁高兴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大刘、德仁互相敬酒,女人频频地给德仁夹菜,一家人吃得热热乎乎……
吃了饭,大家坐在一起闲谈,大刘女人问起德仁的家庭情况,德仁叹了口气:唉,妻子儿女还有岳父,住在渭北农村,四个孩子都在上学,只有妻子一人在生产队劳动,家庭负担重哇。
大刘:组长,——哎,老弟,——咱们离开了铜川,不适合再叫组长了,以后叫你老弟吧。你啥时候结的婚?老大今年多大了?
德仁叹了口气:我61年底到了渭北农村,62年做了上门女婿,63年有了大女儿红梅,今年初中毕业。
富生拍手笑着:哎呀,红梅,干妹子好听的名字。干爸,她一定长得像雪天红梅一样俊俏,像我姐姐一样漂亮啊!
不等德仁回答,月容插话了:富生,好不害羞,红梅并没有把你认干哥,你就把人家认成干妹子了。
富生:干爸的女儿,我不叫干妹子叫啥?
月容:照这么,干爸家里的人你一律要带上干字称呼了,有干妹子,就有干弟弟、干妈妈、干爷爷了。
富生无可奈何的:干爸,你评评理。
德仁笑笑:嗨,这个吗?法律上也没有明确的规定,你爱叫干妹子就叫吧。红梅是个农村的女孩子,土里土气的,哪能和聪明漂亮的干女儿相比。
月容笑红了脸:嘻嘻,干爸,快80年代了,你还是旧脑筋,岂不知山沟沟也会飞出金凤凰哩!
富生:干爸,农村条件差,你还是把红梅接到西安上高中吧。
德仁:我也有这个打算,只是现在——一间单身宿舍里住俩人,哪有条件啊?
富生心直口快:干爸,让红梅来西安,可以和我姐住在一块,何况我姐在银行也分有单身宿舍。
德仁:这不行,哪能给你家添麻烦呢?
遇到这样棘手的难题,大刘望望女人,女人看看月容,月容瞅瞅爸爸,一时之间大家都没了言语……德仁起身告辞,大刘一家人送出门来,月容笑着提醒德仁:干爸,我的事情你别忘了!
德仁招招手:你放心,我记着呢。
德仁转身向前走去,心里乱糟糟的不出是什么滋味。眼看着大刘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乐乐地过着幸福的日子,而自己和大刘是同样的事情,遭遇却大不相同,现在虽然恢复了工作,和妻子、儿女却分居两地,彼此难以照顾,一想起这事,心里便烦躁不安……一想起妻子秀兰,他便有一种负罪感。秀兰既要照顾残疾父亲,还要照管四个儿女,一家人的吃喝穿戴,都出自她一人之手,一天三晌还要下地劳动,去挣几个可怜的工分,抽空还要在后院里养两头猪,养肥卖了钱贴补家用。他很难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子何以能够挑起这么沉重的担子?这时,德仁的眼前便浮现出秀兰在昏黄的电灯下吱吱扭扭摇着纺车纺线线的情景,浮现出秀兰坐在织布机里对着门户穿梭织布的情景,他的眼睛不觉湿润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唉!
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呀,老弟,你为何叹息?你想起家中的妻子儿女了吧?
德仁看时,不是大刘还是谁呀?于是,曾经患难的朋友,又紧紧地握住了双手。大刘关切的:老弟,流眼泪了,想起同甘共苦的妻子了吧?想起儿女了吧?你们分居两地,哪能放心得下呀!
德仁本来还强忍着,经大刘这么一,那眼泪便像断线的珠子似地纷纷滚落下来……俩人一时都默默地没了言语……过了一会,大刘:对不起,老弟,富生提出的事情,牵扯到许多方面,我一时也定不下来,你容我从长计议好不好?
德仁:大刘,你不要为难了,红梅住在你家怎么行呢?那要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呢?
大刘突然惊叫起来:啊呀,中学已经放假了,红梅要来西安上高中,还得抓紧时间联系学校才行。……老弟,你不用担心,这跟前正好有个高中,校长是我老同学,给他一声保险没问题。咳,红梅住不住我家里还没有定下来呀……不过,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这件事我同意,富生同意,月容问题也不大,就剩下我女人一个人了,我做做她的工作,尽快地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再,我女人对你还是蛮有感情的,她对你女儿也会喜欢的。
德仁红了脸:大刘,孩子大了,可不敢瞎!谢谢你,还这么关心我这个难友。学校放了假,不管事情成不成,我得回家去和红梅商量一下,不知道住在你们家里她习惯不习惯。
大刘:老弟,你先别急着回家,这件事我总得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才行……
大刘涨红了脸,使劲地挥了挥手,下定了决心似的:嗨,这件事——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飞了过来:大刘,别为难了,这件事,你倒,这件事你怎么定的?
他们一看,女人赶来了,大刘连忙陪着笑脸:这件事,这件事自然是听从夫人的安排了。
女人绷着脸:好你个聪明鬼大的大刘,你做好人,把矛盾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了。
大刘嘻嘻地笑着:岂敢,岂敢!
女人的脸也笑开了花:大刘,告诉你,我和月容商量好了,同意红梅住在咱家上学,谁让组长是我的弟弟,我是组长的姐姐呢?
德仁激动地:嫂子,姐姐,好姐姐,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啊!
女人红着脸:弟弟,一听你“感谢”,我就想起了18年前——
大刘笑着插话了:夫人,不许回忆从前,勾起旧情,我们只现在。
女人:咳,你们男人啊,总是妒忌心理严重……
德仁岔开话题:姐姐,大刘,谢谢你们,我这就走了,你们回去吧。
女人:弟弟,别急,别急着走。我是,月容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这孩子高傲,任性,挑拣大,事情弄不成,还得落个脸儿红。
德仁为难的:姐姐,月容是我干女儿,和我的女儿一样,我要给她介绍一个诚实可靠、性情温柔、条件相当的好男孩,你就放心吧。再,我已经答应月容了,咋能改口呢?
女人:好好,这一次就先依你,如果谈不成,以后你就不要管了。
大刘:夫人,你回吧,我再送老弟一程。
女人一看,四下无人,扑上去紧紧地拥抱住德仁:弟弟,你辛苦了,这18年是怎么过的?你以后给姐姐细细地叙一遍。
女人返身走了,德仁还激动得眼睛有湿润,喃喃地道:好人哪,好姐姐,大刘,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大刘笑笑:老弟,我你嫂子对你有感情,你还怪我是瞎,现在你相信了吧?
德仁感觉脸蛋有发烫:大刘,别多心,我们这是姐弟情深么。
大刘:老弟,你看我是肚鸡肠的人吗?不过,红梅住我家上学固然是件好事情,可是少男少女的,有些事情我们还得预见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德仁: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红梅是一个老实稳重、积极上进的女孩,她会把握住自己感情的。听,要评定职称了,评上中级职称,就能把家庭户口牵到城里来,那时我们一家人可以团圆了。
大刘:老弟,我也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把你从沉重的思想负担里解脱出来……老弟,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谈谈,有许多问题要和你探讨,今天没时间了,等你从农村回来,咱们再慢慢地交谈。
告别了大刘,德仁心潮激荡,感慨万千,大刘一家人确实是真诚的好朋友。他不坐公共汽车,精神抖擞地往回走着,在农村多年劳动,习惯了,走上十里八里路,不在话下,全当是锻炼身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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