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遥远的重逢

    小雪心情复杂地走出会议室，脑海里萦绕不去的是屏幕中那个白衣胜雪、满弓如月的形象。吞噬小说 .com
    “点点，是你么？回来了都不告诉我，看来我真的是伤了你的心了。”
    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号码，迟疑了一下又摁掉了。随即找出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胖胖是你吗？”
    “是的，小雪这么晚还不睡？”电话里传来胖胖疲惫的声音。
    “点点回来了吧？”小雪也不回答，直接问道。
    那头一阵沉默，良久才回答：
    “他现在很好，在家陪着郑叔和杨阿姨。你怎么知道的？”
    “他调整了容貌，但我认得他。”小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你别担心，他玩游戏只是为了不离开父母，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在的，我现在都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他。”
    小雪嘴张了张，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选择沉默。
    “太晚了，早点睡吧。”胖胖挂断了电话。
    郑典取下头盔，看看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但殊无睡意，于是决定上网逛逛论坛。
    《英雄无敌》的专属论坛很火爆，海量的帖子，内容五花八门，有分享心得的，有求助的，有抱怨的，还有悬赏的。
    郑典发现竟然有很多帖子跟自己有关。
    首先就是各大工作室的通缉令（悬赏令），说只要有谁提供“箭神”的联系方法，就付给多少多少钱或是提供游戏服务什么的。其中一个叫“明月工作室”的挂出了10000元的花红，只求一个“箭神”大人的电话号码。
    “游戏人真疯狂。”郑典苦笑一声，看来以后的保密工作要加强。
    郑典走马观花似的浏览着各式各样关于自己的帖子，不时苦笑，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游戏里地位竟是如此之高：等级排行在中国区第一，全球第一个获得特殊称号的玩家，中国游戏界的骄傲。
    他还发现了华夏集团下属工作室的一篇通告：英雄无敌只预设了100个特殊称号，预计在玩家达到20级的时候才会有人开始获得，到那时，这些有特殊称号的玩家将会成为每个国家的特殊力量。中国的“箭神”是中国游戏界的骄傲，他的出现是对所有中国玩家的一种鞭策。
    郑典留意了一下这篇通告的署名，“小雪点点”。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是一年以前，郑典会毫不犹疑地确信，这个“小雪点点”就是他想的那个人，但现在时过境迁，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他想了想，突然有一种想跟人开个玩笑的冲动。
    他噼里啪啦输入了几句话，点击“回复”。然后立马下线关机，睡觉去了。
    华夏集团的员工楼依旧是灯火通明。这里住的大多是华夏集团的年轻员工，稍微有点资历的都已经买车买房出去自立门户了。而员工楼的一楼，正是“华夏工作室”的所在。
    年轻员工们大都也是游戏的爱好者，但苦于身份，为了不妨碍游戏公平，他们只能在公司规定的游戏区域玩，在玩家最高等级进入40级以前，不能进入世界地图。而且等玩家们达到40级的时候，他们还得从零开始。按照这个游戏升级的难度，那时可能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他们现在能做的事就是尽量熟悉游戏的操作，了解游戏的进程，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掌握各种势力的分布和发展情况。所以，除了游戏之外，搜集有效的相关信息也是他们重要的工作。
    几乎华夏集团所有的喜欢玩游戏的下层职员都是“华夏工作室”的成员，只是他们根据专业程度分为内部职业玩家和外围玩家。在设计游戏时，“智脑”采集了华夏集团包括董事长在内，所有员工的脑电波信息，并设定了他们进入游戏的限制，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为什么要设定为40级，据总设计师邵阳解释，对于这个游戏的运行，他们只设计了在第一个玩家达到40级以前的进程。在第一个玩家达到40级以后，游戏的运行就完全交给“智脑”负责了，到时候谁也不知道游戏会怎样发展。
    针对这个情况，华夏集团下属的“华夏工作室”，把主要的力量都放在了搜集有效信息上。如此，关注全世界有名的工作室、跟踪知名玩家、观摩高水平战役、整理游戏论坛等几个方面，工作室都安排了专门的人来负责。
    此刻，华夏工作室的论坛部的值班室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散会了正准备回宿舍的小雪赶紧跑进值班室。
    “小芒果，出什么事了？”小雪看着眼前这个兴奋莫名的小女孩，问道。
    “箭神，是箭神。”这个女孩叫李芒，喜欢穿黄色的衣服，到了冬天一身穿得圆滚滚的，看起来就像个芒果，于是工作室的同事都叫她“小芒果”。小芒果的声音还没有从高八度下来，游戏开始不久她就注意这个特别傻，但运气又特别好的“射手”了，而到后来，“射手”那白衣飘飘，箭指山河的风度更让她着迷不已。今天半夜换班后，她在浏览论坛时，竟然发现一直没有露面的“射手”回复了工作室发的通告，其兴奋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小雪姐姐，箭神回复了你发的通告，你快来看看。”小芒果直接把小雪拽到了电脑前。
    小雪按捺住涌动的心绪，找到了那条回复。
    “请特别关注一个胖子，他将会成为下一个获得称号的玩家，呵呵，江湖再见。射手。”
    “是他，真的是他，他在跟我说话！”小雪感觉眼角酸酸的，这个陪伴了自己整整20年的男孩，在被自己抛弃的一年后，仍然是满怀宽厚、一脸笑意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究竟丢掉了什么啊？”小雪一年来第一次觉察到了心底的悔恨。
    小芒果见小雪神情怪异，忙问：
    “小雪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雪赶紧收敛心绪，说，“这几天多搜集一下‘天下’工作室的资料，特别是这个工作室名下的玩家资料。”
    小雪知道“射手”口中的胖子是谁，但涉及机密，她不能直接去问彭胖胖。
    “好的。”虽然有些不解，但小芒果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小雪是工作室天字玩家的天字二号，比起自己这个人字102号不知道要高几个层次。而且小雪是工作室出了名的冷美人，平时对工作室的老大天字一号都不假辞色，也只有她仗着自己年级小可以叫她一声“小雪姐姐”。
    “那我们需要回复箭神么？”小雪又问道。
    “这个通告是我发的，让我来回吧。”小雪也不多话，直接离开了工作室回到了宿舍。
    打开电脑，盯着论坛上那句“江湖再见”发呆。
    “江湖再见，点点哥，你知道是我吗？还是你随便说说的？”
    郑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后敲上“江湖再见”四个字，直到第二天醒过来才想起这个鬼使神差的举动，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是游戏玩家，谁都可能江湖再见。
    由于游戏头盔的催眠功能，虽然睡的时间不长，但郑典觉得自己休息得不错。
    跟着父亲在社区里跑了几圈，看着渐渐在冬日朝阳中苏醒过来的小镇，郑典觉得心身具爽。这样的安静的小镇，对于郑典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他虽然不喜欢农村的闭塞，但更不喜欢每天行色匆匆的大城市，那些似乎千年耸立的高楼大厦，让他觉得疲惫。
    爸爸妈妈还没有上班，郑典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刚起床就又躺床上玩游戏，便打开客厅里的电脑登陆论坛。
    一登上便收到信息：“小雪点点通过私聊回复了的留言，请查收。”
    “再见之后，就已经是江湖，切切各自珍重！小雪点点。”
    郑典握鼠标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习惯性的摸向了放在桌上的烟盒。曾经有段时间，郑典迷上了有烟在手的感觉，每当心底悸痛难以压制的时候，他就点根烟，深深地吸上一口。后来心情慢慢平复，这个习惯也慢慢戒掉了，到现在他已经有一年没有碰过香烟了。
    他曾经以为很多东西自己早已淡忘或者说早已释怀，但命运再次将这个熟悉的名字从自己脑海唤醒时，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刻骨的疼痛。他曾多次告诉自己，爱，就要在一起，所以他回国后一门心思要跟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为此他不惜尝试以游戏为生。他明白那些心有灵犀而固有千里姻缘的故事，只会在童话或者是圣人野史中出现。如果说有一天，真挚美丽的爱情之花枯萎了，那必定不是突然发生的，那必定是时间和空间的法则。
    小雪的背弃抹杀了郑典当初远赴重洋，自我流放的意义，如同攒足劲儿挥出一拳后，却发现目标消失了，这种空虚的感觉会令人沮丧，失落，甚至于颓废。郑典那颗习惯于宽容的心，当时也难以压制这种愤懑，而当他渐渐明悟这人世间现实与情感的悖论，便也理解了这样的背弃，这不是新鲜事，它时刻在发生着。于是那些恨意和不甘，通通都化作了自我保护的念头，只有回到家里，他的心扉才会毫无顾忌的敞开。
    或许，还有在游戏里，人也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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