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浮萍满脸惊讶,婉言小姐已经从惊恐中平静下来。大夫人怕郎君担心,所以派她来报平安。但她只是一介奴婢,被法庭的气氛吓到,不敢轻易进去报信,只能在月台上徘徊,偶尔探头,希望郎君能看到她。
没想到郎君没看到,反而是何乐为发现了她。她见过何乐为在牡丹铺的表现,甚至亲眼目睹何乐为割下尉迟宝玠的手指。在她眼中,何乐为既是英雄,也是让人敬畏的“恶魔”。
让她惊讶的是,何乐为仿佛被照壁后的某个事物所吸引,朝那里打了个手势,随即大声宣告婉言姑娘自缢的消息。
当她转头望向照壁,却并未发现任何人,正在疑惑之际,何乐为暗暗捏了她的腰,痛得她瞬间泪流满面。
她是齐婉言的贴身侍女,齐婉言出嫁,她便随之成为嫁妆,就算未来的夫家要求她生育,她这个侍女也无法拒绝。
只是齐婉言的两桩婚事都无疾而终,齐婉言保持了处子之身,她浮萍自然也清清白白。
然而何乐为竟在她的细腰上用力,且毫不怜香惜玉!
尽管羞愧难当,但当何乐为向她眨眼示意时,她立刻领会,借着疼痛,哭了出来。
“郎君,你快回家看看吧,姑娘她想不开,可能已经不行了!”
作为齐婉言身旁的侍女,浮萍耳濡目染,十分机敏。能在大宅中成为贴身侍女,浮萍并非易与之辈。
或许尚未达到尉迟夫人的地位,但肯定经历过不少宅斗的狗血事件,演技丝毫不逊色于尉迟夫人。
“想不开?怎么可能!这个贱婢,还真做得出来!”尉迟夫人刚才还在哭闹,此刻听到齐婉言自尽,擦去不存在的眼泪,忍不住暗自咒骂。
齐遂良不明真相,信以为真,立刻崩溃痛哭。
“尉迟融,如果我女儿死了,我齐某就算是撞死在金殿台阶上,也要让你这畜生儿子偿命!”
齐遂良拂袖而去,何乐为转向李弘节说:“大人,如果婉言真的死了,这不仅是奸罪,更是谋杀!”
“恳请大人将尉迟宝玠收监!”
李弘节还没开口,尉迟宝玠这个“昏迷”者却突然跳起反驳:“什么谋杀!她自己要死要活,能怪谁!承认奸罪也就罢了,你这无耻小人竟想让我背上谋杀的罪名!”
简直是神助攻,何乐为立刻对李弘节说:“大人,尉迟宝玠装死逃避罪责,罪加一等,而且他刚才亲口承认了罪行,众人都听见了,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我哪里承认罪了,我只是说奸罪而已,你还把谋杀栽赃给我,老子怎知这婆娘如此想不开,这也怪老子?”
“你闭嘴!”尉迟敬德看着儿子的拙劣表演,气得甩手就是一巴掌,尉迟宝玠像木桩一样倒地,掉了两颗牙,满口鲜血。
“爹……都是何乐为这无耻小儿害我!”尉迟宝玠捂着肿胀如猪头的脸,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父亲。
尉迟敬德看着不成材的儿子,意识到事情棘手,对齐遂良说:“是我教子无方,还是先去看看令爱吧……”
尉迟敬德口中虽言辞恳切,实则欲亲自证实齐婉言是否真的自缢,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何乐为,仿佛猎人审视着一只小狐狸般。
李弘节掷令箭于地,对衙役吩咐:“将尉迟宝玠收押待审!”
“父亲,我不想坐牢,父亲,你救救我!”尉迟宝玠哭喊,又扑向母亲的裙摆,“娘,救我,救我!”
“夫君……”
“住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尉迟敬德斥责,尉迟夫人闻言亦噤声不语。
尉迟宝玠挣扎如鱼,但身体虚弱,很快被衙役架走。
齐遂良已带着浮萍先行离去,何乐为无暇顾及,正欲离开,尉迟敬德开口:“李弘节,我必须去看看齐婉言。”
“如果她真的自尽,我会为我儿向她道歉……”
话未说完,但其含义已不言而喻,若非确有其事,只认为是何乐为故布疑阵,他不会轻易放过。
但在何乐为看来,这简直是笑话,即使只是恐吓,也足以唤醒他那个装死的儿子。
况且,何乐为已有后招,根本不惧尉迟敬德去查证。
“何乐为,齐遂良不在,这事由你做主。”李弘节想给何乐为便利。
在他眼中,何乐为无疑极为聪慧。
尉迟敬德之前有恃无恐,是因为何乐为与齐婉言无关,即便见义勇为,也无法抹去伤害人的事实,尉迟敬德可以通过严厉惩罚何乐为来迫使齐遂良妥协。
但何乐为自称齐婉言是他的未婚妻,便成了利益相关者,从根本上瓦解了尉迟敬德的计谋。
既然是未婚妻,何乐为除了齐遂良外,同样是受害者,李弘节征询他的意见,也就顺理成章。
他原以为何乐为会一口拒绝,不料何乐为冷笑:“难得吴国公如此体贴,既然吴国公要亲自道歉,那便一同前往吧。”
这出乎意料,李弘节万万没想到,如此聪明的何乐为竟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然而何乐为脸上笑容又让李弘节心生不安,仿佛笑容背后已挖好深渊,就等着尉迟敬德跳入!
他只有十六七岁,同样的年纪,看看尉迟宝玠,再看看其他同龄人,再看何乐为,李弘节不禁感慨万分。
“虎父无犬子,不愧是李孝恭的儿子……”李弘节心中暗想,或许等这件事结束后,该去河间郡王府叙旧,顺便和何乐为聊聊他与李孝恭并肩作战的经历。
何乐为只是觉得李弘节这位雍州府别驾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当下并未多想,估计是别驾难以理解他的决定,如此而已。
离开二堂之际,何乐为回首一瞥,只见万年县令裴重晖坐在左侧书吏的位置,低垂着头,一脸落寞,也许他正懊悔在万年县衙时看错了何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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