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本打算亲眼看一眼阿尔托莉雅,只要亲眼看见对方仍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那他就能放下心来。
可从酒馆中传来的提琴的乐声,和那熟悉无比的歌声,令他的血液近乎凝固。
在亲卫们疑惑的眼神中,亚瑟挥手示意所有人下马,然后带着二十余名披坚执锐的亲卫走进了这间热闹非常的酒馆中,瞬间将火热的气氛给压了下去,那些叫好的酒客们都在亚瑟冷冽的眼神,以及亲卫们刀剑出鞘的杀气中闭上了嘴,唯一不停的,是那个吟游诗人清澈透亮的歌喉,唱的是亚瑟梦中初到那个小镇时唱的歌。
以贝狄威尔为首的圆桌骑士团成员在亚瑟进来的那一瞬间就齐齐站了起来,并且自然而然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型,将那个吟游诗人完全挡在亚瑟的视线之外,而贝狄威尔面色怪异地走上前来,准备和亚瑟说些什么,却被亚瑟给一把推开,他还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但四柄战斧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夜与昼,水与火,色彩与金属
饥饿,焦渴,痛苦,梦,战争
死亡,和人类的其他习性
在迷乱的山林里,在广阔的草原上
他的子孙创造了瓦尔哈拉......”
在亚瑟面前,圆桌骑士们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来,而吟游诗人也在此刻结束了最后一段的吟唱,此刻万籁俱静,直到吟游诗人起身的声音打破了这让人如坐针毡的寂静。
一双并不白皙滑嫩的手推开挡在她面前的骑士们,是一个穿着骑士铠甲的金发少女,她常年在战场厮杀,在烈日下训练,皮肤被阳光晒得成略深的小麦色,带着蜜色光泽。凌厉的剑眉下,祖母绿色的眼珠冷冷的像寒铁长矛的矛尖,透露着肃杀之气,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长发如同金色的瀑布般垂至腰间,鼻梁挺直,薄唇紧抿。
然后,在看见亚瑟的那一刻,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这一笑就像融化积雪的和煦阳光般,直射进亚瑟的心房,让他难得地露出了手足无措的样子来。
“公爵阁下如此急迫地想要见我,到底所为何事呢?”在众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少女背着手走到亚瑟面前,抬头看着一脸难以接受和怀疑神色的亚瑟,双眼弯成了两只月牙,还顽皮地吐了吐舌头,让无比清楚王是什么性格的骑士们都惊掉了下巴。
“走,跟我回城主府。”在大庭广众之下,亚瑟也不能问你是不是也做了一个梦这样的蠢问题。经过一秒钟的慎重思考,他下意识地抓起阿尔托莉雅的手腕就要带她离开,而看到自己的王没有任何反抗的就让亚瑟抓住了手腕,并且还笑得很开心的跟亚瑟走出了酒馆的圆桌骑士们,已然开始怀疑起是不是亚瑟召唤魔鬼占据了王的身体。
直到将阿尔托莉雅扶到了自己这匹马的马背上,并且自然而然的用双臂夹住对方的腰肢防止她掉下去,再将下巴放在阿尔托莉雅的右肩上之后,亚瑟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来,公爵阁下的记忆力很好呢。”
不同于有些坐立难安的亚瑟,阿尔托莉雅倒是表现得如梦里那对四处游历的夫妻的妻子一样随意,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就倒在亚瑟的怀里,用困倦的语气调侃道。
“驾!等我们到了城主府,你最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女王陛下......”亚瑟的嘴唇紧贴着阿尔托莉雅小巧的耳朵,缓缓地说道,灼热的气流吹拂过阿尔托莉雅敏感的耳垂,让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媚意来。见阿尔托莉雅的耳尖就像梦中那般迅速的红了起来,亚瑟挑了挑眉,当即舔了一下那晶莹剔透的耳垂,引得阿尔托莉雅想要惊叫,可碍于现在的位置又不敢叫,只能将小手反摸向亚瑟的腰间,捏住那处软肉用力的拧了起来。
“嘶!”亚瑟倒吸一口冷气,双腿猛夹马腹,让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这一颠簸,阿尔托莉雅也就松开了拧着亚瑟腰间软肉的小手。而在两人身后,纷纷上马赶追的亲卫们,和酒馆里的骑士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这才一晚上的工夫,怎么两人表现的好像是几十年的夫妻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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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醒来的?”亚瑟将阿尔托莉雅带到了会客室,自从他来到塔尔博特港之后,城主府就换了个主人,阿尔托莉雅作为受他邀请而来的客人,自然要在会客室进行接待,尽管两人现在的关系是一起在卧室的床上做些游戏都理所应当的关系。
酝酿良久,亚瑟选择了这个问题作为接下来一大堆问题的开始,尽管有九成九的概率确定,自己真的是和现实中的阿尔托莉雅在梦境中一同生活了四十年之久,但不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认,亚瑟也就可以用自我安慰和否定的方式来逐渐淡化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梦中的你我都寿终正寝了,那自然就醒来了。”
端坐于高背椅上的阿尔托莉雅端起一杯侍女刚刚端来的用已发酵的蜂蜜酿制而成的蜂蜜酒缀饮一口,感受着香甜的蜂蜜和酒精混合起来的迷人味道在口中化开,她轻吐出满口香气来,然后对亚瑟说道。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既然极力想要否认的可能成为了事实,那亚瑟也就只好选择无奈的接受,并接着询问起来。
“与其说是你的梦,我感觉更像是你和我的梦境相连了,亚瑟。”
“别用这么亲切的称呼,我很不习惯。”
“还真是绝情的人呢,明明昨晚是你要我这么喊你的...现在,却摆出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样子来?难道是因为我没有给你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吗,那...不如我们在现实里生一个吧怎么样?!”
“即便是这里就我们两个,也请不要说这么引人误解的话,可以么?阿尔托莉雅小姐。”面对一脸幽怨中又隐含着期待的阿尔托莉雅,亚瑟也无法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来,只能扶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请求道,因为这会让他有一种本不该存在的负罪感,真是见鬼。
“比起讨论谁的梦...和孩子的问题,我更好奇的是,你不应该很恨我么?难道说昨晚的梦足以让你放下仇恨迷恋上我?”
“啊咧?我为什么要恨你?”面对亚瑟提出的问题,阿尔托莉雅反而一脸惊讶地反问了回去,那根翘在头顶的呆毛随风晃动着,配合着阿尔托莉雅的表情,显得它的主人既单纯又可爱。
“我可是将你变成了俘虏,还准备毁灭你的国家的敌人,你当然要恨我。”
“首先。”阿尔托莉雅伸出自己的食指来回晃动。“我是因为技不如人而当你的俘虏的,这并不可耻,输了就是输了,作为骑士就是要胜不骄败不馁。”
“其次。”阿尔托莉雅将中指也伸了出来。“我是阿尔托莉雅,不是亚瑟,亚瑟王要为他的国家,他的人民而战,可阿尔托莉雅不用,她就是个来自圣克莱尔斯镇的,渴望成为骑士的吟游诗人而已。”
“况且。”亚瑟刚打算开口说话,将无名指也伸出来了的阿尔托莉雅就打断了他,继续开口说:“既然亚瑟王不认可我继承他的名号,那我又何必再去承担那些根本就不需要我承担的责任,履行那些本不该由我履行的义务?让他的姐姐抱着湖中剑和白骨怀念往日的辉煌去吧,现在的阿尔托莉雅...只为她爱的人而拿剑战斗。”
“你能这么想,可真是令我感到意外。”
“这要归功于我的母亲,她从小就在试图将我从亚瑟王的身份中剥离出来。如果没有她的努力,我现在可能就是一个女版的亚瑟王,从上到下完全模仿他的一个傀儡,被我的父亲和其他亲戚们当做挡箭牌来使用着...现在想来,真应该在那年听母亲的,一起离开不列颠,也就不用多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了。”
这么多年来扮演亚瑟王这个角色,已经让阿尔托莉雅在各方面都很像那个已经化为白骨的国王,即便她想做一个真正的自己,比如活泼一些,可爱一些,像个正常的女孩一样,但思维的惯性总是会让她回到亚瑟王的状态去,就像现在。
亚瑟看着阿尔托莉雅既后悔又释然的神情,思考了一会之后,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走到阿尔托莉雅的身边,将这个承受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压力的女孩搂进自己的怀里。他...毕竟和阿尔托莉雅在梦中一起生活了四十年,就算梦醒了,那一桩桩一件件也都记忆犹新,看到阿尔托莉雅不开心,他下意识想的就是如何让她开心起来,自然也更不愿意按照之前的计划,将阿尔托莉雅当成工具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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