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能否不去？

    太祖皇帝小时候放过羊，对动物有着深厚的情感，致使大明的皇帝普遍喜爱动物。尤其是武宗皇帝，不仅养大象，还有狮子、豹子、狗熊，他不仅养，还乐于与它们角力。
    大明有许多驯养动物的机构，并非只有锦衣卫，宦官机构二十四监中也有御马监，尽管御马监并不只负责养马。
    对陈铭而言，象苑只是个名称。他也不怎么热衷于锦衣卫的旧职，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又能制伏得了谁？
    切勿小看了大明的象苑，这里有从九品的司吏二十四人，仓攒典一人，以及众多象奴，由锦衣卫指挥使亲自监管！换言之，就是最高负责人亲自治理。
    宣武门内西城墙边的象舍，此地靠近午门前的锦衣卫衙门，不仅大象，官员们上下班也方便。陈铭在后世曾来过这里——如今是新华社的大院。
    然而，大明不讲究修建华丽衙门的传统在此依然延续，象苑也不例外，衙门破败的程度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破。
    特别是象苑的味道，隔着围墙很远就能闻到。陈铭身为官员，出示告身，无人敢阻挡。倒是郑焕首次踏入皇家动物园，忍不住四处打量。
    "这大象的确巨大无比！"陈铭边走边对郑焕感慨。
    郑焕却没有陈铭的洒脱，他只是平民百姓，原本无资格进入此地，但现在连天子都在摸鱼，规矩也就松散了。象苑虽不如其他部门那样肥得流油，但也有些油水，毕竟那么多大象都是国家的象征，怎能不好好喂养？
    因此，除了正式编制的官吏和象奴，还有许多临时工。郑焕虽是平民，举止规矩，自然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很快，他们来到千户所的厅堂，郑焕在外等候，陈铭则进去拜见象苑的上官。
    "这不是陈家的后生吗？怎么想到来千户所了？”
    一位魁梧的军官坐在厅堂上，笑容满面地问道。
    此人正是千户所的实际掌权者，温德胜，世袭锦衣卫千户，兼指挥佥事之职。
    虽说是动物园，但也存在着等级划分，以往的陈铭便常居于底层。
    千户所的其他成员向来对陈铭嗤之以鼻。
    这家伙除了领薪水时准时出现，平日里几乎不见踪影，简直就是个混日子的废物。
    今儿个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属下之前身体欠佳，所以较少来卫所……再加上年轻气盛，行事难免轻率，怕耽误了佥事您的正事。"陈铭从容不迫地回答。
    "我们同僚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你家祖辈也是驯象的行家，既然你来了，咱们就一起发点财。"温德胜笑呵呵地说。
    陈铭没料到，以前对他不屑一顾的温千户竟如此和颜悦色，难道真是自己的主角光环爆发了？
    既然上级提出要共同发财，那就得互相捧场，他也不能一开口就针锋相对，也得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于是，他笑着回应："多谢佥事体谅，属下前来正是想接手一份正经差事……只要有吩咐，我必定全力以赴！"
    温德胜瞥了一眼身旁的司吏，意味深长地笑道：
    "哈哈，真是巧了！现在有一件棘手的事，大家都头疼，你既然愿意挑担子，就辛苦一趟，把它搞定，整个千户所都会感激你的。"
    "我知道你来是为了实缺，这件事办妥后，我这个千户说到做到，一定给你安排个实缺！"温德胜对陈铭暗含深意地补充道。
    说完，他一挥手，旁边的司吏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交给陈铭。
    满怀期待的陈铭双手接过文书。
    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原来，这个差事是要他去户部。
    去户部做什么？
    催收大象的饲料和粮饷。
    而且，期限只有十天！
    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就算陈铭心理素质不错，看到密密麻麻的公文，也感到压力山大。
    大明的户部可不是后世的物流中心，催收粮饷并非亮出公文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事情多了去了。
    首先，得找到负责的清吏司，顺利交换公文后，还要去仓库，经过一系列程序才能拿到东西。
    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据陈铭所知，这十三个清吏司可不好打交道，里面的门道多得很。
    自己两手空空过去，只怕人家一走流程，别说十天，半年也可能搞不定。
    到时候，大象们恐怕都等不到粮草开饭了...
    再说了，大明这情况，贪污挪用是常有的事，万一东西少了，看样子温德胜肯定会给自己找麻烦。
    最头疼的是，万历皇帝深居禁宫，与朝廷官员长久保持着非对抗性的冷漠关系。
    户部的正式首长——户部尚书之位，空缺已久。
    目前主持户部事务的是左侍郎李汝华，他一直在代理，从万历三十九年起，足足六年！
    上级如此，下属部门的状况可想而知，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户部是个出了名的棘手之地，每次去那里办公都如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西天取经。
    以上还只是主观上的挑战，更实际的难题在于，今年的大旱已使户部的储备所剩无几。
    如今，连官员们的俸禄都成问题，更何况大象的饲料？
    听说户部的仓库空空如也，连老鼠都能在里面自由穿梭！
    人尚且食不果腹，谁还会关心大象？
    若非这些大象象征着国家的颜面，恐怕那些人早就把它们卖掉换钱，或者宰了充饥。
    该死，果然没事别找事，我前段时间太过幸运，低估了明朝官场的复杂和阴暗。
    这里面肯定有文章，或许还隐藏着阴谋！
    这不是靠郑焕多出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陈铭竭力控制住涌到嘴边的抱怨。
    那是他在后世，戴英帝国的同行，顶级特工七哥常说的一句话，也是他此刻最想表达的：“能不能不去？”
    看着陈铭脸色变幻不定，颤抖着接过公文，大堂上的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着这群同僚的嘴脸，陈铭热血沸腾，脱口而出：“下官一定不负使命，按时完成任务，请佥事耐心等待好消息！”
    说完，他行了个礼，拿起公文转身离开千户所大堂。
    妈的，大家都是脑袋顶着脖子，去又不会死？
    去！
    在外等候的郑焕见陈铭面色不佳，知道事情不简单。
    接过公文一看，他也惊了一跳，心下一沉。
    郑焕忧虑地说：“铭公子，这是慢性毒药啊！”
    陈铭却对郑焕道：“不怕，船到桥头自然直……去了也许还有生机，不去则是必死无疑！”
    老子初入官场，总得经历一番磨砺，就从这个户部衙门开始吧！
    主意已定，陈铭稍作思考，翻身上马，向皇宫方向的户部衙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