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本硕再看《窗帘下的人脚》。
内容如下:
我爸爸从小就教我做事要坚持。
他也很坚持,每天早上、晚上都会站在窗边,凝望远方,一动不动,直到对面楼的灯光一个个灭掉,才回房间休息。
爸爸去世后,我伤心了很久,不知不觉,也学着爸爸站在窗边望远。
这样望了一个星期,一天晚上,天是黑的,楼里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亮,我终于体会到爸爸的心情,流下泪来。
对面楼一个窗户里,一个妹子拉开窗帘,穿着清凉,走来走去。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身材很好。
我一边流泪,一边看她,看了整整半个小时,然后回床上睡觉。
那一觉,是爸爸去世后,我睡得最沉的一次。
自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站在窗边望远。
她没出来的时候,我看天,看云,看楼外嗡嗡叫的空调。
她出来了,我就看她,看她讲电话,看她撩衣服,看她晒内衣。
在看她的日子里,我对爸爸的思念也渐渐淡了。
我感激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帮我走出了悲痛。
我曾想找上门去,当面感谢她。可到了门口,都举起手准备敲门,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就像个泡影,捏破了,就化虹飞去。我不敢。
我回家,又站在窗前看,这样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
我很满足。
唯一不满的点是都快到洗澡的时候了,她卧室的窗帘都没拉开。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能看到她只穿着小内裤跑来跑去。
可恶!
我看了会天,把夜空紫灰色的云想象成她光身子的样子。念头溜偏了,想爸爸不知是看天,还是看方块里的姑娘。
然后再看窗户,窗帘还是没拉开。
我正要回床上休息,身子一僵,眼睛被一团东西吸住。那是个人。
那人夹在窗户和窗帘间,背对着我,站得笔直。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看那人的背和体型,明显是个男人。
他是谁?
她的老公,还是男朋友?还是小偷?
我紧张起来,想提醒她,窗帘拉开了,她站在窗边,那人冲出去,一把抱住她往床上摔,她拼命挣扎。
我抓住防盗窗的栏杆,拼命大喊,弄得栏杆直响。
看了一会儿,我突然静下来,气氛很尴尬。
原来两人只是在玩耍,细节就不说了,我看得很伤心。
今天她穿得很少,往常我会看到她把窗帘拉上为止。
可现在我不想看了。
我正要回床上休息,一抹红色占据了我的视野,她家窗户上的红色。
那人掏出一把刀来,一刀刀捅在她身上,血喷出来,到处都是,红的床,红的被,红的窗,她自己也全红了。
那人走到窗边,看了会儿,似是和我对上了眼,那人拉上窗帘。
我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该买个望远镜,看清楚点。现在都没了。
接下来,这本书就叫主角花钱买了个能看月亮的天文望远镜,炮筒似的,立在客厅,一到晚上,就对着各家窗户看。
这家的公公和儿媳妇吵架了,那家的初二学生晚上在电脑前看片子,还有一家的男主人喜欢脱光了锻炼做俯卧撑,手不用弯,胸口就能垂到垫子上。
主角看得越多,想得越多,就有了创作的欲望。
最简单的创作就是把这些画面都拍下来,然后洗成大张照片,办个摄影展,题目就叫《方格里的人生》。
但是不行,这样做会侵犯别人的隐私。
当照片展出,让二楼的男主人知道自己老婆常去三楼家睡觉怎么办?让四楼的女人知道自己门口的垃圾都是五楼的人倒的怎么办?让五楼的人知道六楼的两个熊孩子常去敲他家房门然后马上跑走怎么办?
为了邻里和睦,绝不能拍照。这是做人的底线,也是维持社区安静的关键。
主角最后决定写下来,出本书。
题目都想好了,就叫《窗帘下的人脚》。
主角不知道对面一二四五楼里的人名,只知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样写最安全。
主角想通了,蓬勃的创作欲望再也无法压抑,他从望远镜前移开目光,眨了眨眼,看久了远处,再看近处有些不习惯。
然后主角看到了一双脚,窗帘下的一双脚。
书写到这里就完了。
章本硕合上书,想了一会儿,线索更多了,也更乱了。
糖刀和白奇是不是一个人?
书里杀人的是谁?看到杀人的主角又是谁?
哪些是虚构的,哪些又是真实的?
不管怎样,这本书的作者很狡猾。
他说真话,有可能连内心的想法都不加掩饰,直接借笔下人物说出来,可是他却在关键的地方少说,甚至不说。
这样整个故事带有纪实风格,又有种强烈的虚构魔幻主义。
到最后试图解析故事背后真相的读者都会被作者带偏到沟里去。
如果白奇就是糖刀的话,他写这些书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白奇不是的话,又有谁这么了解白奇的案子?
章本硕去找六六,问她那个二手书店在哪里。
六六跟他说了,在大学城边上一条巷子里,隔壁是家拉面馆,卖的羊肉泡馍挺好吃的,牛肉饺子也不错,11块钱20个,挺实惠的。
“你去那干吗?”
“想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书。”
六六瞪大眼睛看章本硕,章本硕问她怎么了。
六六说:“这种烂书你都看得下去?”
章本硕翻了翻,说:“前面熬过去,后面挺好看的。真的。”
第二天,章本硕去了二手书店,店里很窄,还有一大摞书跟废纸似的堆在门口,封面大多是些妖艳女郎,光看装扮就有一股厚重的历史感。
店里有几个人站着慢慢看书,也有中年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停好车,就冲一边踮着脚望远的老板招呼:“老黄,这堆多少?”
中年人拍拍妖艳女郎封面,啪啪响。
老板还看着隔壁拉面馆的蒸汽发呆,眼睛斜都不斜,说:“1.5一斤。”
“这个呢?”中年人又拍另一堆妖艳女郎。
“2.5一斤。”
“这个露得还没1.5斤的多,凭什么这么贵?”
“这是叶子楣!知道不!当年姓苍井的老师还没学成出山,全靠她的伟大胸怀温暖了每个香江两岸男生的裤裆,我没卖你3.5一斤就不错了!呸!”
老板挺着肚子,白背心都快被爆走的筋肉撑爆,痛斥中年人不识货,这么大年纪了,认不出她的脸,连胸也认不出来吗?
中年人不怒反喜,“这堆,全包了。”扫码付钱,提起来肩上,一手把着自行车把,一肩晃着一扎书,乐呵呵骑走了。
章本硕本想自己找的,但旧书堆在一起,上面的全是些搔首弄姿的图片,很难翻啊。
他只好找老板:“老板,有糖刀的书吗?”
老板刚卖完一堆书,又倚着烂门框站着,看着隔壁拉面馆的蒸汽,头都不回:“自己找。”
章本硕又问:“那恐怖小说在哪块?”
老板指指店里面一个阴暗角落。一堆书摞得老高,顶到天花板,斜着,随时会倒下来似的。
那里蹲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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