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远,又只有投影仪的散光,张一帆还是解析出章本硕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悲伤、愤怒、愧疚、自责、沮丧……
果然,照片是杀手锏。他终于成功破开章老师的心防,虽然只有一瞬,不过也让他确定了之前的很多猜测。
章老师当时有可能真的做错了什么,但不能全怪他,其他人也有错,否则不可能所有当事人都保持着一种古怪的默契,对那件事绝口不提。
还好今天他去拜访名单上的第二个员工,拿到了这张照片。
那个员工叫宋雨。女,岁,开一家花店,在一条闹街的末尾,角落里,门口摆着各种绿色植物,杂着红的花,像是地下森林开在城市里的隐秘入口。
人一走进,就像置身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充满自然气息的异世界,天上、地下,桌角,墙缝,每一处都有植物,或是叫不出名字的花,花香杂揉着草的清香充斥着店里的每一寸空间。
张一帆一进去,看了几眼,就确定了目标。他虽然没有宋雨的照片,但一看到她,就知道找对人了。
宋雨蹲在一盆花边,用喷水壶浇水,仔细地查看叶子上面的脉络,好像老中医把脉。
张一帆没像找邓秀兰时耍花招,直截了当地介绍自己,说明来意。
宋雨没有吃惊,就跟邓秀兰一样,说自己不会跟他说的。
张一帆早有准备,问她:“那照你看,章本硕做错了什么吗?”
“不,他没做错,只是——”宋雨说到一半,冲张一帆微笑,“我要是不说,你一定又会想什么招数来套我话,对吧?”
“是。”张一帆承认。
“那你等一下。”宋雨放下喷水壶,走到里面的隔间。过了一会儿,拿了张照片出来,交给张一帆。“你把这个给他看,他可能会说。那件事我也不清楚,只有他们两个最了解。”
张一帆说谢谢,正要走,宋雨问他:“你不买束花吗?”
张一帆说自己没女朋友,宋雨反问他:“一定要有女朋友,才能送花吗?”
张一帆买了束花走了。
会有人受伤。会有人受伤。
张一帆回想章本硕这句话,摇了摇头。他早调查过章本硕,自从单独执业以来,就再没参加过督导培训。
这对一个心理咨询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再资深的心理咨询师都需要督导学习,代谢掉来访者的情绪碎片,让自己摆脱长期接触负面情绪的困扰,章本硕一个人咨询到现在,却连一次督导都没做,很明显已经有了心障。
怕自己受伤,不敢面对那件事吗?
章老师,我来帮你!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的。
陈春花和阿乐在逛商城。
阿乐停下来,慢慢挑衣服,然后拿出一件大衣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怎么样?”
陈春花问:“给小铃买的?”
“不,给自己买。”
“这么艳?”陈春花有点吃惊,大衣的风格不是很适合她们这个年龄,太花了。要是年轻个二十来岁还差不多。
“你看看,现在不穿艳点,等老了走不动路再穿吗?”阿乐不以为然。
陈春花很想提醒她你都五十多岁了,虽然走得动路,但确实算老了。
不过还是没说出口,其实她还挺羡慕阿乐的状态,至少心态年轻。
“这件给小铃穿不错。”陈春花说。
“小铃最近衣服可多着呢。不用我给她买。”
“为什么?有男朋友了?”陈春花有点紧张,小铃跟刘合关系不错,陈春花一直想撮合两人,两家长辈关系又好。
只是儿子太不争气,没工作,又不上进,实在拉不下脸来跟阿乐说。
小铃要是有男朋友了,那刘合这辈子是铁定打光棍了。
“哪有男朋友,都是她爸买的。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说单位发了奖金,给女儿买点礼物,又是裙子,又是新手机新电脑,还说要送包包和鞋,我看了都眼红。”阿乐说。
陈春花这才松口气。
阿乐又问:“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还没消息?到底什么时候去抓的,我都等不及了。”
陈春花说还没有。
阿乐催她快点,这事拖下去可不行,万一真有小三呢?万一小三怀孕呢?
陈春花吓了一跳:“不会吧?他都多大岁数了?”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过了40就难了,男人只要身体没毛病,90几都行。”
“你最近又不跟踪他,到底忙什么呢?”阿乐好奇地问。
前段时间来找她,陈春花还一副要宰了刘约翰的样子,现在却不慌不忙。老两口和好了?这也太便宜刘约翰了吧。
“没什么,就瞎忙。”陈春花说。
真是瞎忙。
受打儿子的鼓舞,陈春花决定暂时放下刘约翰可能出轨的考察,遵循章老师的指导,先做好十件事。
拉手和打儿子已经做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写情书、杀鸡、和骑自行车下坡。
她只收过情书,没写过,刚开始写,有点小紧张。
——亲爱的老公,从没给你写信,更没写过情书。这是第一次,希望你好好读。
——我爱你,曾经爱过你,现在爱不爱还不知道。
不对,不对,这样写太憋屈,好像我求他似的。
文风要直接点,大胆点,疯狂点,最好能吓到他。
陈春花戴上老花镜,重新开始写。
——啊!我爱你!自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爱上你。
——如果你不爱我,我就爬到顶楼,从上面往下跳、啊!往下跳!
——不想到水泥地上给我收尸,用铲子铲肉块的话,就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谁才是小三?
——我不吓唬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把你推下楼,然后再去问杨红星。反正他肯定知道。
陈春花写完,改了几个错别字,读了一遍,气势雄壮,一气呵成,她很满意。
只是好像有点太惨了。跟“情书”不太对应。
又写了几稿,陈春花烦了,揉成一团丢了。情书不写了!
那就杀鸡。
买只鸡总方便吧。拎着鸡脖子到刘约翰面前,举起菜刀,一手掐死。然后一刀砍掉鸡头,血喷出来,溅刘约翰一脸。
“看到没?早点交待,是女人还是男人?”
不行,太血腥。场面控制不住,把公公吓晕都有可能。
杀鸡也不行,那就自行车下坡吧。
陈春花去儿子房间,刘合躺床上贼贼地玩手机,一脸似笑非笑,见陈春花进来,马上放下手机,愁眉苦脸哼唧起来,唉呦唉呦地叫,白挨了一顿打,好歹得捞点东西回来。至少那一箱子货得要回来,否则本钱全部打水漂了。
“儿子,哪里下坡路长点,好骑自行车的?”陈春花问。
这个问题出乎刘合意料,老妈突然问这个干吗?他想了会,说:“有啊,挺多,去玩自行车速降,几百几千米都是下坡,一路飞下去可爽了。”
刘合给陈春花看了几个自行车速降比赛的视频。陈春花一边看一边啧啧出声,很满意。
“妈,你要玩这个?这种山地车很贵,至少也要两三万块。”刘合说。
陈春花脑中却幻想出自己抱着刘约翰坐在车上,极速下降,骑到一半,掐他的腰,问他小三的事,老实交待。
不交待,两个人就一起死。
刘约翰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连车就撞到大树上,拍成一滩肉泥,当然自己把他当肉垫,完好无损。
不行,想来想去,都想老公死,这还没开始做呢。
陈春花要去找章老师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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