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杨玄感在汲郡南渡黄河,尾随者数不胜数。杨积善率军三千,在偃师顺洛水向西挺进;同时间杨玄挺从白司马坂翻过邙山南下。而杨玄感自己率军紧随其后,所部将士大多数都是缺少盔甲军械,战斗力根本不足为虑。
东都留守樊子盖见叛军来势汹汹,急病乱投医,竟是赶鸭子上架,任命河南令达奚善意,率领隋军五千余人,南渡洛水,在汗王寺筑垒,以抵抗杨积善;河南赞治裴弘策率领八千人,抵抗杨玄挺。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面对犹如农夫走卒的叛军,达奚善意还根本就是个军事白痴,手下堂堂五千大隋精锐,竟然没等接战,手下军队竟然先行奔溃,士卒四散奔逃,盔甲武器都被叛军所掳获。另一路的裴弘策孤木难支,也败退而走。一路且战且退,竟是连败了四场。最后裴弘策置属下而不顾,径自逃入了洛阳,手下无数精锐都投降了杨玄感。
樊子盖原本就与裴弘策有仇怨,借此机会斩首示众,以示其抵抗到底的决心。同时间,不少世家子弟都被樊子盖的血腥手段骇的不敢入城,居然都投降了杨玄感。其中就有开国元勋韩擒虎之子韩世、观王杨雄之子杨恭道、内史舍人虞世基之子虞柔、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来渊、御史大夫裴蕴之子裴爽、大理卿郑善果之子郑俨、周罗喉之子周仲等四十余勋贵子弟。
这些反贼之中,当朝五贵竟多有涉及,而杨玄感沿途之上开仓放粮,大收民心,其手下人马迅速增多,等到达洛阳城下之时,号称十多万之多。叛军士气大振,洛阳危在旦夕。
此时的高句丽,也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杨广虽然大军撤退,但对于高句丽来说,已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境。
辽东城乙支文德手下兵将虽然众多,但经历过如此漫长的城池攻防战后,消耗之大,不难想象。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很快斥候送来的一条消息,让乙支文德的心又吊了起来。
整个辽东半岛,在辽东城被围困之际,诸多山城被隋军扫掠一空。没想到隋军撤退后,据斥候来报,其中部分山城至今仍留有隋军驻扎。乙支文德吃惊之余,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让他忧心忡忡的并非这些山城,而是扼守在鸭绿江畔的新义州,居然也有隋军把守。而这些隋军的统领,赫然就是此前盘踞身弥岛不断侵袭高句丽的王猛。
乙支文德早就听说了王猛的大名。这大半年来,王猛异军突起,占据了身弥岛。起初他并不在意,只当是一股海盗罢了。但没想到的是,这股海盗发展的势头极为迅速,短短半年多时间已是控制了整片海域,甚至从平壤城得来的消息,这王猛手下的水军势力已经蔓延到了江华湾一带,堪堪与百济接壤了。
对方有海路作为倚靠,此时又占据了新义州,隔断了辽东城与平壤城的联系,其居心之险恶,可见一斑。这个王猛绝非以前的隋军,乙支文德思虑多时,不敢贸然进犯。休息了多日后,才小心翼翼的派出了两万士兵,前来攻打新义州,力图打通这南北通途。
王猛的应对很简单,根本不为所动,牢牢的守住了新义州,并不与乙支文德硬拼,只是凭借着地理优势,将辽东城士兵阻挡在了鸭绿江对岸。乙支文德手上缺少战船,而自己这边却是正好相反,战船众多,畅游在鸭绿江上,双方水面上的实力有天壤之别,高句丽人面对鸭绿江,只有望江而兴叹,毫无办法。
如此一来,乙支文德的心里更加没底。现在辽东城本身也是危机重重,若是冒险率军沿着鸭绿江北上,寻机过江,倒也不失为一条好办法。但一来时日拖得甚长,二来辽东城实力锐减,若是王猛率军来攻,恐怕也是潜在的危险。思来想去,也只能心中默默为平壤城祈祷,自求多福吧。
一时间,鸭绿江两岸,高句丽人与隋军两两对峙,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而王猛也并没有强攻辽东城的想法,只是扼守在新义州,时刻警惕着乙支文德的动向。
而此时的平壤城,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当中。自从派出去救援各山城的军队被逐个击破后,渊子游索性将所有人收缩了回来,固守平壤城,竟是报了死耗的打算。平壤城内兵多将广,守住城池的胜算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尤其是城内历年来储存的粮草众多,哪怕是隋军围困十年之久,恐怕也是不在话下。而隋军似乎也缺少攻城良策,只是象征性的打了几场仗后,又退了回去。除了留下一部兵马依然驻扎在海浦码头外,平壤城外也只是偶然才能看到几名隋军的斥候,剩余人马竟是不知去向,没了丝毫踪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平壤城内紧张的气氛渐渐消弱,似乎隋军又要像去年一样无功而返了。但对于渊子游来说,越是这种平静的气氛,就越发觉得有些诡异。隋军绝对不会就这么退走的,渊子游已经收到了消息,此时隋军鹰扬郎将王猛正扼守在新义州,将辽东城的援军阻挡在鸭绿江北岸,莫非平壤城外消失的隋军是赶去了新义州,要协助王猛攻打乙支文德么?
但渊子游并不敢完全肯定,眼下平壤城中的士兵也不过四万多人,若是分兵北上,若是中了隋军的阴谋,恐怕再想保住平壤城就难上加难了。正在他犹豫不定之时,平壤城内却慢慢的流传出了一些小道消息。
“隋军早就撤走了,渊子游不过是借机独揽大权罢了。大王也颇为不满!”
“乙支文德故意留守辽东城,迟迟不来救援平壤城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另有目的。恐怕早已经与隋军达成了协议,要与隋军讲和了。”
“渊子游早就与外面的隋军勾搭成奸,要用大王的人头换来后世富贵,不日将血洗平壤城。。”
“…………”
“…………”
此种言论,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三五人闲聊,后来却是传的越来越多,更有甚者,将这些小道消息传的活灵活现,似乎就是自己亲耳听闻。那些贵族朝官家中,更是议论纷纷。即便是朝堂之上,众人看着渊子游与渊大祚的眼神,也已经渐渐起了些变化。
渊家父子耳目众多,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最开始的时候渊子游父子两个并不当回事,毕竟自己手中牢牢掌控兵权,这些小动作根本就是无足挂齿,些许小事罢了。但随着传闻的日益蔓延,面对着朝堂上高元以及那些个大臣的惊疑不定的眼神,渊家父子也暗自有些心惊。但无论他怎么探查传闻的来源,都毫无所获,似乎就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有了。
甚至于在朝堂之上,有大臣提议,既然隋军踪迹全无,那本隶属于各贵族府内的私兵是不是也该归还了。其用意不言而喻,自然是想将军权从大对卢渊子游的手中削弱一部分。甚至有些大臣向国王高元提出建议,要求荣留王高建武带病打理朝政,也免得大对卢渊子游操劳过度。
渊子游当场愕然大怒,怒斥那几位提议的大臣后,拂袖而走。但据他的耳目禀报说,国王高元对此建议深以为然,特意派人问候荣留王,征询其意见。而此举更是惹来了渊子游的怨气,如此一来,平壤城内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候,渊少支趁夜进入了平壤城,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大对卢渊子游的府邸。他的突然出现,渊子游不禁大吃了一惊,连忙将渊大祚召回府中。同时,府邸内外加多了警戒的人手,务求消息绝无外泄。
渊子游的书房内,渊少支红光满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吃过苦头的样子。但此时的他却是跪倒在地上,身子略微有些发颤,正自向渊子游渊大祚父子讲述以往经历。
自从新义州被攻破后,渊少支与乙支建都沦为了阶下之囚。本以为落入了隋军手中,必是死路一条。但他却万万没想到的是,杨戈亲自将他提了出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过在他身边,始终有四名士兵看守,想逃跑那是连门都没有的。不过渊少支是个聪明人,去年他就曾经做过杨戈的俘虏,这次倒也是一回生两回熟。既然没有杀他,自然是还有别的用处。这一点他想的很明白,因此也没有太过慌张,只是呆在隋军军营之中,等着杨戈的最后决定。
直到前两日,杨戈突然将他带到了大帐中,身边只有李靖胡刀两人作陪。果然没出他的意料之外,杨戈提出让他去做个说客,竟然是想招降渊子游。他虽然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乍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渊子游虽然是他的叔父,但是为人严谨,不管对部下还是子侄都很是严厉,平日里又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自己充当说客去招降渊子游,对渊少支来说无疑是头疼到了极点,甚至想一想都觉得心跳加速,更别提去当面说出这些话了。
但杨戈许诺的一些好处却是让他心动不已,再说了,不管能否成功,至少自己保住了性命不是。渊少支左思右想,最后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叔父大人,那杨戈说了,只要叔父献上高元的人头,他立下如此大功,自然不愿意再拼个你死我活,肯定就此撤兵。至于乙支文德那边,他与王猛二人合兵之后,就对辽东城发动攻击,必定能为叔父大人除去那心腹大患。叔父自可放心行事。”
渊少支结结巴巴,总算将来龙去脉都讲的清楚。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隐隐心动,觉得若真能成事,渊家化龙之日,必定风光无限。
待他讲完,脸上已是带出了笑容。却没想到渊子游面色一变,飞出一腿,将渊少支踹倒在地,恶声喝叫道:“你这大逆不道的贼子,竟然如此大胆,敢来我这里胡说八道。来人,还不将这逆贼拉出去砍了。”
渊少支张口结舌,脸颊顿时冒出冷汗,险些瘫软在地上。旁边的渊大祚赶忙拦住了父亲,道:“父亲息怒。堂弟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错又不在他,何必为他气坏了身子。”
渊子游面色渐缓,指着渊少支点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一甩袍袖,径自离开了书房。
“大哥,这,这可该如何是好?”渊少支目瞪口呆,他也没有想到渊子游是这个态度,不由的将眼睛投向了渊大祚。
渊大祚却是微微笑道:“堂弟,你稍安勿躁。其实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对我们渊家来说,此时倒是个机会。”
渊少支眼前一亮,眼巴巴的看着渊大祚,脑海里不住思量着他的说话。
“这几天,平壤城中风起云涌,有不少的闲话,大多对我渊家不利。依我看来,恐怕大王的心中,也已经多了根刺。目下还需仰仗我渊家共度难关,但若是过了这段时间,祸福难料啊。”
渊大祚似乎在对他解说,又似乎在喃喃自语,最后叹了口气,住口不言。
渊少支听他说完,心中恶念陡生,恶狠狠的道:“大哥,既然如此,还不如听了那隋朝杨戈的话语,一不做二不休,就此结果了高元,岂不是一了百了?”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人,脸上就有些畏惧:“大哥,不过那荣留王高建武可不是好惹的,我们渊家未必是他的对手。”
渊大祚目露凶光,右掌猛捶桌子,恶狠狠的说道:“高建武如今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即便勉强站了出来,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不过,这倒是需要好好谋划一下了。”
渊少支毕竟是个纨绔,让他动脑子想主意,未免难为了他。渊大祚索性让他下去歇息了,过了一会,渊子游重新回到了书房,面目阴沉。
“少支所言,你认为如何?隋军可有这诚意么?”
渊子游坐定之后,缓缓而言,似乎出去转了一趟,这心思改变了不少。
渊大祚自然心中明白,自己父亲对高氏的江山早就垂涎三尺,但始终没有好的机会。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当朝的大对卢,略微摆摆姿态也是非常必要的。
“父亲,依我看来,杨戈所言,倒也并无道理。平壤城本来就易守难攻,他们已经攻打了这许多日,也未见占了平壤城丝毫便宜。两相权衡下,隋军自然不愿意再大动干戈,但就此一无所获的离去,恐怕又心有不甘。既然如此,若是能从我们手中拿到高元的人头,自然是不世奇功了。”
渊子游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这事关重大,定要好生筹划,切不可中了他人圈套。”
渊大祚满口应承下来,有了渊子游的认可,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明晃晃的金冠缓缓飞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平壤城中几家大族的府内,也来了几个生人。这几家大族里面,其中就包括了谒奢金成用,到金家拜访的赫然是如今杨戈的手下将领,最早的高句丽奸细金德柱。
若论起家世,这个谒奢金成用算作是金德柱的远房亲戚,排行居三,金德柱称呼他为三叔。说起来他们这金家,在高句丽也算是个名门大户,比起高家渊家也是稍逊一筹,在朝堂上的势力也颇有些规模,渊子游平日对金成用也是多有笼络,维持着较为密切的关系。
“三叔,我奉了杨将军差遣,特来拜见您老人家的。上次匆匆一别,很多话也说的不是很清楚。这次三叔可要拿定主意了。至于杨将军那边,一切自有我来说话。”
金德柱端坐在金成用的对面,侃侃而谈,丝毫没有任何惧色。而对面的金成用,也是满脸的坦然,显然两人并非头次这样见面了。
其实金德柱充当了隋军奸细后,很快得到了王猛的重用,负责高句丽境内的消息打探。凭借着他的金家身份,也很是为身弥岛弄到了一些粮草军械,更是为王猛所看重。而金成用,也是那时候搭上的关系。说起来,这金成用也算是颇有些远见的,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分析出隋军必定还会来进攻高句丽,若是成功,难道他们金家还要为高句丽陪葬么?
正所谓瞌睡送枕头,这时候金德柱的出现让金成用豁然开朗,竟是暗中与身弥岛建立了一条绝对机密的路线,帮着隋军运送了不少东西。对金成用而言,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什么钱,但却是凭借着这些东西成功的搭上了这条退路,这自然是件好事情。至于这个不安分的远房亲戚金德柱用自己的名头四处走动,对他来说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等到这次城中传闻越演越烈,金成用也从金德柱等人的表现中也依稀看出了点破绽,暗中猜测这次传闻,恐怕也是跟金德柱这些人有些瓜葛的。但正所谓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只顾任着他们去闹腾好了。反正凭借着以往的合作,金成用绝对有理由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被隋军立马抛弃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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