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的锣鼓队和抬嫁妆的队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命都送了半条,重新探出身子来的百姓们也看了个新鲜,道:“嘿!急成这样的,还真没见过!自己抱着媳妇就跑了,空轿子倒是跟在后头。”
季翡之听着底下这些议论,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季悟非,见他苍白苦闷得不像话,心里是又气又疼,道:“叫你别来,非来给自己找难受。”
季悟非垂着眸子,方才那一幕如直视日头般扎眼,眸中现在还有酸涩之意,忍了半晌,才道:“这般粗狂妄为的性子,小妹怎么受得住?”
季翡之虽对男子素有成见,但却在方才那疾驰中的模糊一吻中,感到一种郑而重之的情绪,只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人有各人的修行,你还是想想自己的日子吧。”
祝云来今日的行径的确毫无规矩可言,若是放在别的世家子弟身上,早就被讥讽得千疮百孔,可偏偏从朝堂到市井,人人知道他是祝山威大难不死的狼子,生在荒原,与兽为伍,便是茹毛饮血也正常,更别提只是不守吉时,抢媳妇夺路狂奔了。
怎么了?他抢的又不是别人媳妇!
祝云来的所为细想想虽是情理中事,但董氏还是哭软在了椅上。
何迁文骂了她一句,她竟难得挺起腰杆推搡了他一把,被几个婆子急忙劝停。
祝云来不管不顾地撇下着一摊子事,祝云晟却不能不管,他今日穿得也喜庆,蓝衣红带,看起来与何风盈很相配。
何风盈已经意识到祝家的大公子换了人,只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望着祝云晟出神,心中五味杂陈,不过浮在最上面一层的滋味,是甜的。
“我兄长早年间流落在草原荒地上,他们部落间成婚都是这样纵马来抢个热闹的,所以不识咱们汉人婚嫁的规矩,往后在京城多住些日子,慢慢就懂了,还望何大人、何夫人见谅。”
何迁文自然应好,董氏却侧着身子合着眼,连看都不愿意多看祝云晟一眼。
祝云晟只得告辞离去,何风盈见状走上前来,一边伸手去揉董氏胸口,一边道:“娘,是那大公子不懂事,你同鹤望置什么气?”
她这一句话,自觉口吻寻常,却见董氏含恨睨了她一眼,抬手便是一个巴掌。
耳光脆响连走到庭院中的祝云晟都听见了,他脚步顿了顿,放缓了一些。
“这大喜的日子,你倒耍起猴脾气来。”何迁文懒得管这一档子事,拂袖避到堂后去了。
林谨然赶忙劝道:“娘,娘,怎么说也是妹妹大喜的日子,您可别在这时候气坏了身子啊。”
董氏从未用过这种失望透顶的目光看着何风盈,那一巴掌扇过去,手还在轻颤。
“你,你这个畜生,若不是你们两个好端端地闹起脾气来,搅没了婚事,要你妹妹顶上,嫁了这么个不识礼的东西。你还好意思回护祝云晟,我且问你,你这样又算什么?”
董氏已经一忍再忍,只觉得何风盈也有不如意之处,不愿为此迁怒她。
可今日见祝云来这般狂放无度,抱着何青圆直接飞走了,此等跳脱恶劣的行径,叫她如何能忍?
而何风盈一点都没有将妹妹的遭遇看在眼里,一张口居然是替祝云晟抱不平,嫌她这个做娘的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这算什么?
何青圆根本就是他们俩耍脾气的牺牲品。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董氏看着何风盈哭跑出去的背影,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亏得有林谨然急促的呼唤声和一盏及时喂到嘴里的参茶,她才勉强稳住神,不至于在‘大喜之日’上昏死过去。
何风盈心中素来只将自己摆在第一位,她一瞧见那新郎官不是祝云晟已经愣了,也没想着他的举止有多么不妥当。
她一边抽泣一边回忆着祝云来当场掀盖头探进去的举动,更别提之后直接将何青圆掠走了,的确是处处乱来的一个人。
何风盈反手抚了抚自己红肿的面庞,眼前忽然一蓝,抬首时才见到祝云晟掩在角门处,正瞧着她。
被他一看,眼泪更是忍不住了,她不欲示弱,侧过脸不看他,但心底其实又愿意展露出惹人怜爱的一面,所以眼睫微垂,用帕角小心翼翼地吸泪珠。
“是谁打你?”祝云晟很关切地问。
何风盈不答,只一边垂泪一边道:“与你无关。”
听到祝云晟轻笑,何风盈恼怒地斜了他一眼,却见他面上并无笑意,倒有几分她期待的怜惜。
何风盈心头一颤,有些得
意,见祝云晟缓缓伸手过来,也未躲。
肿胀的面庞被他修长的手轻柔抚过,微微有点刺痛感,但更多是一种令人战栗的酥麻。
“盈儿。”他出声轻唤。
何风盈终于等到了他又一次的求饶示弱,很是称心如意,依旧摆着架子没有应他,祝云晟又上前一步,俯身靠近她。
两人待彼此的情分打小就与旁人不同,因有了婚约这一层,虽也不曾越过禁忌,但在何风盈及笄那年,祝云晟也曾一亲芳泽。
不过何风盈自傲自珍,也仅有那一回。
但眼下看着祝云晟越凑越近,何风盈却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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