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以后要叫我玲珑大小姐

    玲珑走出山洞时不停地回头看向白阙，而白阙只是温柔微笑着目送她离去。
    见她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百里青不由出言讥讽道:“既然这么不舍得走，干嘛不留下来。”
    “我要成为幽州第一……”玲珑垂眸，喃喃自语。
    “什么？”百里青没有听清，有些不耐烦地问。
    玲珑深吸一口气，忽然对着天空大喊:“我要成为幽州第一的御龙师！”
    “——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树枝上停留的鸟雀拍着翅膀，纷纷被这声大喊惊出森林。
    少女坚定的目光令百里青再说不出什么冷嘲热讽的话来，只能悻悻冷哼一声，转眼化成了龙身。
    “上来吧。”百里青不甘不愿地开口。
    玲珑扫了眼他的龙身，不由看怔了。
    龙身雄劲，气势恢宏，青色的龙鳞如琉璃玉瓣一般，在夕照下熠熠生辉。
    身为御龙师的玲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龙，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鳞片，赞叹道:“你好美……”
    百里青听她夸赞自己龙身漂亮，心中自然欢喜，也颇为得意扬了扬尾巴，回:“哼，算你识相。”
    眨眼的功夫，玲珑爬到他背上，抓着他的鬃毛坐稳了身体。
    “呀！”玲珑低呼一声。
    刚坐稳，百里青瞬间腾空而起，眨眼的功夫已载着她遨游在天际之间。耳畔风声很大，像是阵阵海浪，卷扫过玲珑的耳廓，看到眼底偌大的藏龙谷变成一片绿色的汪洋，玲珑忍不住开怀大笑。
    “原来这就是御龙的感觉，真好啊——”
    她一直渴望的，一直向往的，就是这种能够御龙在天际间自由来往的快意！
    “你可坐稳了！”百里青低喝一声，载着她穿入云间。
    行过山川，目及之处山峦簇拥，潭水澄碧，飞鸟走禽皆在藏龙谷中穿行游走。
    百里青带她在一处山涧落地。
    山涧两面崖壁峭立，横亘于天际，一面山峰林立如刀削，一面如攒聚的花丛。
    二人脚刚沾地，几条青色的龙就从四周包围了过来，遮覆大片日光，投下一片黑黝黝的阴影，颇为骇人。
    虽都是青色的龙，但每条深浅不一，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相同。
    “少主这是要去哪？”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空谷中幽幽响起。
    出声的，是为首那条龙。
    他年纪最大，左眼紧闭着，上头有一道三尺长的刀疤，青色的鳞片格外暗淡浑浊，鬃毛也干枯稀疏，显然已至暮年。
    “师父让我护送她回人界。”百里青将玲珑挡在身后，不耐烦地回道。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倒让玲珑想起自己面对族中那些爱唠叨的长辈时的样子。
    被那老龙浑浊的目光盯着，玲珑心中虽有些害怕，但面上却半点不露怯。
    她玉氏子孙，才不会在面对御龙时露怯。
    还好不等片刻，老龙就松了口：“既是白阙大人的吩咐，你就去吧。”
    白阙在藏龙谷似乎颇有威望，一搬出他的名号，对方竟也没有继续为难玲珑。
    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出谷的石桥前。
    玲珑松了口气，回忆起方才的画面，拍了拍胸口，当时她的心脏紧张得都快跳出来了，真怕方才那些青龙为难她。
    “原来你是青龙一族的少主啊。”玲珑感慨。
    百里青字里行间都是不屑:“是啊，所以若不是师父的命令，我才不会和你这样弱小的人族结契，哪怕你是玉家人也一样。”
    这话玲珑就当放屁。
    全然无视了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言语间对自己的轻慢，她轻描淡写道:“我们现在结契吧。”
    玲珑亮出右手的令镯，左手二指一并，轻划过令镯表面的暗纹，一道发光的淡蓝色符文悬浮在空中。
    百里青心不甘情不愿，但惦念着师父的嘱托，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道契来。
    符文随着他的触碰进入他身体的瞬间，他胸口处的肌肤也如被印上烙印，传来强烈的灼痛感。
    这是契约的烙痕。
    “嗯……”他吃痛低吟，捂住心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咬着下唇承受着这如烈火烧灼般的疼痛。
    契约结束，随着痛楚逐渐淡去，他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小。
    结契之前，百里青虽早有预料，但看着眼下自己变成十五岁少年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抱怨:“你也太弱了。”
    再强大的御龙，一旦结契，他的力量也要取决于他的宿主，如今他变成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玲珑可谓是“功不可没”。
    “弱是因为我之前不能御龙，如今我既已知晓自己不能御龙的原因，以后一定会变强的。”结了契，玲珑成了他主人，拿捏了他的小命，立即变了脸，可不惯着他这少主性子，“还有，以后要叫我玲珑大小姐！”
    “你……”百里青没有想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之前可不是这种态度！”
    立场不同，态度自然不同。
    玲珑双手抱肘，趾高气扬道：“我只说若我没继承玉氏传承便与你解契，但我可没保证，在我们临时结契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如何对待你。”
    “白阙对我温柔对我好，所以我才喜欢他，你呢，对我凶巴巴的，我凭什么要对你客气？还敢看不起我玉家人？你算什么东西！”
    她对着百里青一口气将先前攒的气都撒了。
    不过说这么多话，玲珑也累了，她将白阙的白袍脱下来，往百里青怀里一丢，拍了拍手吩咐道:“迭好，帮我洗了收起来。”
    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二人一前一后站着，其实距离并不算近，白袍脱下后，白阙的气息从玲珑身上消失的瞬间，百里青就嗅到一阵诡异的甜香。
    这股甜香令他的脸瞬间泛红至耳根，忍不住走远了些，与她保持距离。
    “你身上这是什么气味，为什么这么香。”百里青不自在地问。
    玲珑眨了眨眼，倒是想了起来，顿时语无伦次起来:“哦，这个啊……白阙说我体质特殊，身上有一种龙族才能嗅到的香气，叫什么软鳞香的……”
    软鳞香。
    原来如此。
    怪不得就连师父这样清心寡欲的大圣人都会沦陷，原来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香气。
    百里青曾在龙族古籍中见过这种香气，上古烛龙圣女的体香，拥有令所有龙族都痴迷诚服的力量。
    为何这个玉家的小丫头身上也会有？
    百里青自然不知道原因，只能暗骂自己倒霉，若每天闻着这样的香气，他怎么能保持冷静？
    也难怪她不能御龙，他这样几百年修为的御龙都受不了这种香气，更何况那些刚刚百岁的小御龙，只怕沾到一点气息就要东逃西窜了。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跟上我。”玲珑见他还不跟上，又催促道。
    玲珑推开玉家的大门，就看见一张晦气的脸。
    男人尖嘴猴腮，一副小人嘴脸，是玉家的管事，因为玲珑是庶出，又不能御龙，先前给玲珑明里暗里穿过不少小鞋。
    见到来人是玲珑，他又是惊诧又是鄙夷大喊出声：“玲珑大小姐，原来你没死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青，给我揍他一拳！”
    这人先前落井下石过，玲珑记仇，单手叉腰，立刻使唤起百里青动手。
    “哦。”
    正好百里青心里憋着火，又不能朝玲珑撒，自然是听她的，抬手就是一拳砸到那管事脸上，正好泄火。
    可怜管事还没看清面前的人影，就被打出一只熊猫眼，头晕眼花在原地打转。
    “小青，你先进令镯吧。”
    毕竟能化作人形的御龙实在罕见，玲珑不想在人前暴露百里青的身份，之后再做打算。
    御龙不能违抗主人命令，百里青虽不想进那破镯子里，却也只能乖乖按照玲珑的意思，化作一道青光钻了进去。
    那管事扶着青紫的眼，转眼不见那人行踪，心中正纳闷呢，玲珑抬手也给他右眼来了一拳。
    管事捂着眼，两只眼一大一小都成了青紫色。
    玲珑看着眼烦，喝骂道：“还不快滚！”
    教训完给她穿过小鞋的管事，玲珑直接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她消失了这么些时日，不知道夜筝怎么样了。
    心下想着事，玲珑很快就赶到自己的院子。
    不远处的杏花树下，一女子正握着手中的笤帚，怔怔出神。
    女子二十出头，面容清秀，脸颊上有几颗小雀斑，一身茜色长裙及膝，比玲珑长了几岁，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侍女夜筝。
    “夜筝，我回来了！”玲珑立刻唤她。
    夜筝听到声音，还以为是错觉，呆呆地将视线转向玲珑所在的方向。
    待看见玲珑，瞬间呆住了。
    她又惊又喜，捂着嘴压抑自己惊喜的声音：“啊啊啊……小姐、小姐！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比较夜筝的喜极而泣，玲珑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询问：“今日是有什么事么？族中怎么这般冷清。”
    “噢！是、是纪家，纪家来人了！”夜筝没能按捺下激动的情绪，手还在发抖。
    玲珑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惊讶，忙忙按住她的肩膀，安抚道：“纪家又不是第一次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夜筝心下局促不安，打量着玲珑的神色，小心翼翼回：“因为，我，我听说，纪家这次是来……退婚的……”
    声音越说越轻。
    纪氏当初选择与玉氏联姻，也不过是看出玲珑天赋出众，前途无量，是绝世的天才，而后她沦为不能御龙的废人，又有风流名声在外，纪氏已颇有微词，想来那时便已有了退婚的打算。
    不过，幽州以御龙师的实力为尊，若是她仍旧是那个玉氏的天才，既是强者为尊，稍许风流了一些又如何？
    即便是她玉玲珑给他纪兰琛戴十顶绿帽，他也得活该受着！
    如今在她已不是那个世人眼中的天才，又出了意外，生死未卜之际，纪家上玉家退婚，撕破了脸，这不仅是将她玉玲珑不放在眼里，更是在砸他们玉氏的门面！
    具体的事情夜筝也并不清楚，只是既然玲珑安好，她自然是将事情往好了里说：“或许是因为小姐你先前出了事，如今你安然无恙回来，纪家也许会改变主意。”
    玉玲珑不以为然:“呵，即便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今天这日子，就连我头七都还没到呢，他们这么急着退婚，未免也太不把我玉氏放在眼里了！”
    怒意涌上心头，玲珑抄起袖子就往门外走。
    “夜筝，走！纪家人在哪？我们去会会他们！”